“啊,那真是太有缘了!”

耳边传来王崇景惊叹的声音,李可唯感觉自己的肩膀又被拍了拍。

“对了,你认识他不?”

“我感觉你一般也不听乐队,介绍一下,他是荆棘鸟的主唱Eris,唱摇滚的。你听过《怨侣》不,噢还有《冰镇蝴蝶》,都是他们唱的……”

“你们都是一个小区的,那有没有见过面啊?”

李可唯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他此刻像被人塞了满嘴过期的梅干,有点哑口无言了。

他觉得自己今晚可能误入了某部荒诞喜剧,要坐在这里听一小时前才认识的人跟自己介绍季想——他的前夫。

而季想竟也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依旧稳稳当当地坐在李可唯对面,半张脸沉在黑暗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窗口晃过一丛丛的路灯,李可唯看见他胸口挂着的金属戒指反了一下光,像太阳下亮得发白的鱼鳞那样。

“身份证。”

季想兀地出了声,强行打断了王崇景的“吟唱”。

“噢。”王崇景这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东西没给季想,开始翻自己的包,找到卡之后又不好好递,非要用投篮的姿势炫技般地扔过来。

只见那身份证在季想的膝盖上弹了一下,最后竟然落在了李可唯脚边。

季想倒是没有半分不自在,直接俯身弯腰去拾他的身份证。反而是李可唯被那人身上浓烈的荷尔蒙气息折磨出了一身冷汗,恨不得直接把背嵌进身后的椅子里。

“对了Eris,你明天什么安排。”

王崇景好似没察觉到两人间的暗潮涌动,见季想起了身,便大大咧咧地找他搭话。

“在家直播。”季想收回落在某处的视线, 如实回道。

“啊——这么无聊啊……”王崇景撇了撇嘴,过了一会儿又不死心地道:

“我真不能去你家开party?”

“DomPerignon泳池浴怎么样,你家那别墅还有专门的台球厅呢,大好日子就不能重新开张一下?”

季想朝他淡淡地笑了一下:“不能。”

“为什么啊!你家又没人……”王崇景哀嚎道。

“有人。”

不知是怕王崇景没听见,还是怕谁没听见,季想又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有人。”

此言一出,车厢内寂静了整整五秒。

王崇景一时忘了车里还有个圈外人,那双半眯着的桃花眼都瞪大了:“……不是吧,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小唐追你这么多年,终于把你这不开窍的木头追到手了?”

“……”

季想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他的目光甚至都没有落在王崇景身上。

李可唯突然觉得自己身上很冷,于是尴尬地扯了几下半湿的衬衣下摆,垂下了头。

“难怪今天叫你来接下我都这么不情愿,原来家里有小情人在等着——早说嘛!我王哥是这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吗!”

王崇景像尝着鸡味儿的黄鼠狼,意犹未尽地追着季想问来问去:“诶,你俩什么时候好上的,你经纪人……William他们知道吗,还是说我是第一个知道的?”

“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上过床没……”

“王崇景。”

这是季想今晚第二次打断他,语气冷硬得像块锥:“你转职当八卦报记者得了。”

王崇景往日口无遮拦惯了,不明白今天他怎么这么大反应,但还是大度地耸了耸肩:“好吧,看在你今晚心情不好的份上,我不问行了吧。反正你想说的时候再和我说。”

他在季想这碰了一鼻子灰,又想转头去找今晚新认识的好哥们:“欸……”

“欸?”

王崇景刚要喊李可唯,却莫名发现车窗外的街景十分眼熟,眯着眼把脸凑到了玻璃上:“不对啊!怎么这么快就到清雨路了?”

“二环不是先去柳风亭那儿比较顺路吗?然后再从森林广场绕到我家。”

他惊疑不定:“司机是不是开错了?”

“没开错。”

季想轻飘飘地道了一句:“先送你。”

天气预报上显示,今晚的降雨几率是百分之二十。

李可唯坐在车上,眼睛紧紧盯着手上那块巴掌大的屏幕,反复确认了几遍,最后还是泄气地划走了那个画着太阳和云朵的app。

暴雨此刻正重重地砸在车顶上,像活蹦乱跳的豆子一样弹得到处都是,专门来嘲笑他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李可唯的错觉,自从王崇景稀里糊涂地下了车后,车内那股熟悉的气息便愈发浓郁起来,淡淡的薄荷味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侵占了整个密闭空间。

这是季想常年用的爽身粉的味道。

他有些心神恍惚,脑海深处那块镇压着回忆的钢板被撬出了一个小角,有什么遥远的东西正从里面一滴滴地流了出来。

季想第一次把他压在//床//上时,凶得要把他连皮带骨一起吃了。要不是拿了块厚枕头垫在床头,他觉得自己都快要被顶出脑震**了。

李可唯还记得那晚他被折腾得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就连大腿内侧的皮都被蹭破了。

但他一点也不害怕。

因为季想身上的味道真的很舒服,总容易让他想起邻居家的小朋友。

李可唯在心里叹了口气,终于抬起头迎向了季想的目光。

那人的模样一点都没变,脸部的轮廓甚至比年轻时还要硬朗性感,唇上隐隐的淡青胡茬更昭示着他已经从毛头小子完全蜕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还是偶像剧里小姑娘最喜欢的那种款。

他好像刚从健身房出来,上身只穿了一件紧身的黑背心,露着两条劲实的臂膀,宽肩窄腰的力量型身材一览无遗。

李可唯看着一滴汗从季想的下巴淌到了喉结上,随后那玩意一动,又顺着锁骨滚到了背心里,忽然感觉车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不过要说不对劲,最不对劲的还是季想看他的眼神——

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染缸一样,里面融了太多太复杂的情绪。

时至今日,李可唯已经不能单凭季想的一个眼神轻轻松松地猜出他是高兴还是难过了。

但出于某种本能,他还是习惯性地开始分析了起来:

比如,季想的眉头微微向下撇着。

说明他可能在生气。

再比如,季想的嘴唇一直抿得很紧,并且嘴角有向下的趋势。

说明他可能一直在等自己先说话。

“………”

李可唯不想和季想再耗下去了,他看了一眼窗外,发现车已经停在自己小区门口不知多久了。司机不知是下车买烟去了还是透气去了,诺大的商务车里只剩下了他和季想两个人。

他打开手机,看见时间已经过了零点,日期也已经到了四月八日,于是便对着对面道了一句贺:

“生日快乐。”

他怕季想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三十岁生日快乐。”

殊不料,对面根本没反应。

李可唯沉默了一会儿,打算彻底不管了。

他站起身,艰难地越过那人的大长腿,去握侧门的真皮把手。

结果发现,那把手根本就转不动。

车门被锁了——

作者有话说:

救……昨天发的被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