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河那个蟹21章……

他走过去,将浑身**的李可唯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不知是为了弥补还是做什么,将方才挂在挂钩上的薄外套又给李可唯罩上了。

“我……不想这样的。”

季想低着头抽了几张纸,给李可唯一点点拭去了他脸上的泪痕。

“是你先刺激我的。”

李可唯的眼睛闭了起来,不知是因为太累了还是单纯懒得理他。

“是你先刺激我的。”

季想皱起眉重复道,仿佛为了证明什么:“那天在车上,是你先要下车的。”

“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那天是我三十岁的生日。可是你还是要走。”

他说着说着,语气不由急切了起来:

“你说过的,三十岁生日是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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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十七、十八、十九、二十……二十一——”

李可唯正襟危坐地将第二十一根蜡烛小心地插在蛋糕上,用掌心护着点火。

季想看着被蜡烛插得满满当当的蛋糕,感觉很无语:“怎么这么麻烦?”

“店里不是有卖那种数字形状的蜡烛吗?”

李可唯好不容易才将蜡烛“见缝插针”地弄到蛋糕上,朝季想不满地努了努嘴:“那种太没有仪式感了。”

“好不容易活了这么多年,当然要把每一年的生日都认真地记录下来啊。”

季想皱了皱眉:“六十岁生日怎么办?”

“那就插六十根。”

“一百岁生日呢?”

“插一百根咯。”

橘黄的烛火将他的侧脸映得分外柔和,甚至连面上的绒毛都照得一清二楚,细腻得像幅抹了奶油的暖色调油画。

季想看见李可唯垂下的眼角弯了弯:

“况且,这可是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生日。”

“要是上一个生日我们也一起过就好了。”

“为什么?”季想问道。

李可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因为二十是整数啊,整数生日多好。”

季想完全不理解整数生日有什么好的。

他十岁生日的时候被嗜赌的亲妈遗忘在麻将馆,在角落里缩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才被老板和其他人发现。二十岁生日的时候为了一把被摔坏的吉他和人在巷子里打架斗殴,差点把人打进派出所。

直到今年生日和李可唯在一起,才稍稍有了点正常过节的氛围。

“你想啊,假如人能活到一百岁,满打满算也只能过十个整数生日,不是很珍贵吗?”

李可唯分析得头头是道:“而且按十进制换算,每个整数生日都是十位的一次进位,就是从一个十年走向另一个崭新的十年的转折点,怎么说呢……有种脱胎换骨、重新开始的感觉。”

季想点上了最后一根蜡烛,眉宇又沉几分,恹声道:“那你只能陪我过三十岁的整数生日了。”

“那时候我都老了。”

李可唯笑了笑,顺手揉了一把季想的后脑勺:“哪里老了,男人三十而立,刚刚好。”

“我想一下噢,三十确实是很重要的一个年龄,到时候我们带着雪媚娘一起出国旅游怎么样?可以去普吉岛潜水,还可以去瀑布蹦极什么的。”

他撑着脑袋,那双笑眼亮晶晶地注视着对面的人,瞳孔中映着跃动的烛火,里头好似蕴着千万种不着边际的憧憬:“啊——好想快点到我们季想的三十岁生日啊。”

“那时候你已经变成成熟稳重的魅力型男了,应该不会和现在一样天天像个小屁孩一样生闷气了吧。”

“噢对了!说不定那时候你已经变成大明星了,就不能和我一起过生日了。”

季想记得自己叹了口气,把蜡烛尽数吹灭了:

“……你想得太远了。”

尽管没有刻意去记忆,但不知为何,那天两个人挤在出租屋里吃蛋糕的场景在他的脑海里深深地扎了根。

并且从那以后的每一年生日,季想再也没用过数字形状的蜡烛。

可是季想三十岁生日没有潜水也没有蹦极,没有雪媚娘,甚至也没有李可唯。

只有一场闷得几乎将人溺毙的暴雨。

“你……忘了吗?”

季想神色复杂地将李可唯抵在墙边,看着他忍着痛楚蹲下身子,将那被水浸湿了大半的裤子捡了起来,再颤抖地提回了自己身上。

李可唯的脸是苍白的,嘴唇却像被人揉碎捣烂过的花心一样,边缘肿了起来,透着股不正常的糜红色。

他顺着季想的话回忆了半晌,小幅度地牵了牵嘴角:“……我很高兴你把我的话记了这么多年。”

“但是忘了的人是你吧。”

“季想,你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

季想闻言瞳孔一缩,手背上方才按捺下去的青筋一下子又不受控制地暴了起来。

李可唯对着他很疲惫地笑了一下:“不是四天,也不是四个月,是四年啊。”

“我们离婚四年了。”

“我以前说过什么,重要吗。”

“就像你刚才在意我手上是什么底牌一样,游戏已经结束了,就算我手上有暗三条又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

季想的胸腔像豹子一样急促地起伏了几回,他用力地握紧了李可唯那双瘦细的腕子,冰冷漆黑的眼睛被怒气浸得透亮,连声音都变得喑哑了:

“……你对我还有感觉。”

“看到我和唐汝君在一起的时候,你——”

李可唯猛地抬头,本就浮肿的双眼一瞬间充血红了起来,嘶哑地吼道:“这就是你试探我的方法!??”

“所以你伤害我、刺激我,再通过我痛苦的程度来判断我对你到底还有多少感情?”

“看着我仍然像个傻瓜一样被你迷得团团转很得意是不是!!??”

季想没料到李可唯这么大反应,怔了一下:“不……”

李可唯的眼眶肿得像泡得发烂的桃子,已经挤不出任何眼泪了,但大约是心神痛到了极致,在他张嘴的时候仍有几串眼泪顺着面颊滚了下来,像是硬生生从苦胆里面挤出来一般:

“所以我也开始试着去伤害你。”

“但是这几天我发现,在伤害你的时候,我的心会变得很痛、很痛。”

“可是你在伤害我的时候,却好像一点也不觉得难受。”

季想看着李可唯止不住的泪,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尖被人狠狠地戳了一个窟窿,方才膨聚起来的怒气不知不觉散得一干二净,胸口开始茫然地疼了起来。

他听见李可唯沙哑的声音。

“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像根蜡烛,一直在燃烧自己,但是却一点也照亮不了你。”

“有时候我会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电灯,为什么不是闪光灯,为什么我只是一根蜡烛。”

李可唯闭上了眼,感觉自己在清醒与昏迷之间险步游走,喉结颤抖地滚一下:

“……每回多爱你一分,我也会多恨自己一分。”

此时的季想还听不明白李可唯在说什么,大脑一片嗡然,直到被那人推开的时候都还在发愣。

“等等,你——”

“别跟上来!”

李可唯旋开了盥洗室的门,瘦削的背脊在光下剧烈地起伏着,仿佛那副脆弱的骨架都承重不了身上的皮肉一般。

“……别跟上来。”

他喘着气撂下狠话:“你如果跟上来我就去报警告你强奸……正好满屁股都是你的DNA,取证很方便。”

季想追上去的脚步闻言一滞,眼睁睁地看着李可唯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往楼道的尽处走去。

他感觉自己胸口的空气像被抽气泵给一点点地抽光了,憋压得肋骨都在难受,只得像困兽一样在原地一圈圈焦躁地踱步。

过了一会儿,外边兀然传来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嘭”响,季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骤缩,拳头泄愤似的墙上重重地锤了一下,快步往外冲了出去。

“李可唯——!!”

只见那人像被抽空了棉絮的布娃娃一样,无知无觉地倒在走廊的地板上,已经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