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墨云旷薄唇微张,眸中闪过错愕。他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我帮你杀了他,这件事便与你无关了。”

简书说得随意,却叫在场二人都愣了一愣。

别说墨云旷了,就连胡昔岩都没想到原先救下自己的男人转眼间就与墨云旷站到了一块去。

“你说真的?你刚刚还不是……”

墨云旷一双桃花眼中还满是不解,他实在是摸不透面前之人的想法。

“他做过什么我不在乎,但你执意要杀他,那我便只能帮你了。”

简书垂眸看着墨云旷那双因为迷茫而略显呆滞的眼眸,眼角不由得浮现了笑意,“我不想与你针锋相对。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做,云旷。”

而他会帮墨云旷做好一切。

可就在两人纠缠之际,一旁的胡昔岩却突然有了动静。对方似乎是挣脱了墨云旷的蛊术控制,趁着二人不备朝着门口狼狈逃窜离去。

见到这一幕,还没等墨云旷反应他便只觉得身子一轻,男人钳制着他的手倏地松开,耳边传来对方的话语:“你先离开这里,我去杀了他。”

紧接着还没等墨云旷反应,男人便冲出了房门。屋外是成堆被墨云旷的蛊术控制住的守卫,而这庭院之中只有一扇院门,只见胡昔岩正跌跌撞撞地朝着那门口逃去。

眸色一凛,简书提着剑便朝其追去,墨云旷顿了片刻也紧随其后。他看着简书的背影,神情紧张了起来。

明明是他要犯事的,最后可别是害了对方。

想到这墨云旷心底更慌了,赶忙上前阻拦。他本就是邪教中人,可简舒白一看就是三好青年,怎么可以因为他而犯事呢?

胡昔岩身体尚且中则蛊毒,行动迟缓,眼看着就要被二人追上,却不想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了前面。

一袭白衣轻飘飘地站在寒风之中,悄无声息。对方就站在那看着他狼狈逃窜的模样,本就惨白的面容在月色的照映下更为骇人。

胡昔岩定睛一看,下一刻眼中闪过了希冀。

他跌跌撞撞地逃到了胡成商的跟前,身体便再也没了力气,只能挣扎着伸手抓住对方的胳膊,颤声道:“快!成商,快去叫人救我!”

胡成商身子本就不好,因为胡昔岩的动作踉跄了几步,紧接着才站稳看向对方,漆黑的眼眸之中没有一丝情感波动。

“你很久没这么唤我了,父亲。”

胡成商看着身侧狼狈之人,片刻缓缓道。

接着胡成商抬起眼看向不远处的庭院之内,一袭黑衣的简书很快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看到胡成商眸色一顿,但手中的剑很快便出了鞘。眼看着那柄剑就要朝着胡昔岩刺去,胡成商也没有动作,只是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简书。

但下一刻一只手就将简书的手臂握住。

“等等等等!”

墨云旷在看到胡成商的那一刻愣住了,他知道对方是胡昔岩的儿子,那他们怎么都不可能当着对方儿子的面杀死其父亲吧。

于情于理都太不道德了。

所以墨云旷拦下简书,随即凑在对方耳边细语道:“过分了过分了,这样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此话叫简书一愣,等反应过来轻笑一声刚想开口却又闭了嘴,随即乖乖地将剑收了起来。

另一边。

胡昔岩见身后两人步步逼近,而胡成商却是一动不动,声音不由得带上了几分训斥:“成商!救我!我可是你父亲!”

见胡成商还是没有动作,胡昔岩慌了,他甚至妄图伸手去撕扯对方,可谁知由于蛊毒的缘故他的手只能勉强抬起,最后又无可奈何地摔在身侧。

这一幕落入胡成商的眼中,让其眸色更暗了些。

他没有搭理自己的父亲,而是看向了不远处的墨云旷,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你想杀我父亲吗?墨公子。”

胡成商缓缓道,语气凝重。

墨云旷看着对方,面色颇为难堪。他知道自己不需要辩解,因为对方所说就是事实。

“难不成,我父亲怕了半辈子的仇敌就是你们?”

胡成商很聪明,一下子便猜到了缘由,他看着墨云旷,目光突然炯炯有神了起来。

见墨云旷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胡成商便知道自己猜中了。

月色之下,双方就这样再次陷入了沉默。

墨云旷想胡昔岩死,可胡成商在场,他根本下不了手。

简书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在等墨云旷思考。而胡成商看着墨云旷二人,眉头稍稍蹙起,眸色复杂。

而这般死一样的沉寂最终还是被打破。

胡昔岩似乎是耐不住了这死亡的威胁,他抬起头扯着嗓子冲着胡成商大骂道:“你个混账!你是不是想为父死在这里?你对得起我对你的养育之恩吗?”

冰冷的话语叫人心寒至极,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院内缓缓响起了胡成商含笑的声音:“是啊,我就是想要你死。”

温润的嗓音落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紧接着胡昔岩瞳孔骤缩,还没等他出声却只听一记刀刃刺入血肉的声音传来,残忍却又真实。

缓缓低下头,却只见对方自己的胸口被一柄匕首刺入,对方的力气并不大却还在缓缓推入。

“爹,我想你该死了。”

胡成商依旧在笑,眸中甚至带上了十几年来的从没有过的释怀,“不过我也很快就会下来陪你了。”

随即他又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胡昔岩的嘴,使得对方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出声。胡成商因为常年病恹恹的缘故,此刻就算是杀人都显得有些吃力。

“父亲,你可还记得小时候你教我习武?那时候你说我很有天赋,长大以后一定会成为你的骄傲。”

手上渐渐沾染上了血,一点一点将他雪白的衣袖染作了血红,胡成商的话语很轻很轻,几乎只能他们二人听见,“只可惜我后来为了你化作了废人,而你却因为恐惧而放弃了我,你害怕去那江湖之中。你贪生怕死!你甚至不敢多看我一眼!是因为愧疚吗?我以前甚至一直都这么觉得。”

胡昔岩艰难地摇着头,似乎是有话要说,只可惜男人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那双已经沧桑的眼眸就这样死死地盯着男人。

“直到我昨晚听到了你和纤云的对话,你可知我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我甚至只需要你点个头说你愿意为了我去那梅花宫,那我亦会心甘情愿地去死,可你没有,父亲,你让我失望至极。”

男人将捂着对方嘴的手缓缓上移,最后合上了对方的双眸,“是孩儿不孝了,父亲。”

胡成商看着怀中之人,喃喃道,随即整个人也瘫软在了原地。他没有力气了,握着匕首的手不自觉地下垂,素白的长袍已经被鲜血浸染,可他却一点都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月色浸染,使得对方的身形更为单薄,好似下一刻就要被吹散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