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凝固。

别说嘉宾了, 编导、摄像、好像连温泉旁的树,都他妈呆住了。

没人想到岑肆会主动亲江识野。

还不是那种一触即分的亲。

而是一种层层递进、游刃有余、相当暧昧缱绻的亲法。

水汽蒸腾,池影绰绰, 配合着江识野起初瞪大、随即闭上的眼和情不自禁搭上岑肆脖子的手臂。

跟拍电影**的吻戏似的。

江识野把岑肆推开时,整个人都是红的。

他喘着粗气,嘴唇湿润润的,迟来的羞耻,都不敢再看别人。

也就岑肆, 不仅看, 还是眼梢吊着抬起下巴地环顾。

相当挑衅。

“现在明白了吗。”

不敢吱声儿。

气氛几分尴尬,几分压抑。

最后还是赖秋园解围的:“明白啦, 小野喜欢你, 你也喜欢小野, 搁咱这官宣来了。”

岑肆这才笑笑。

“不是, 我还没反应过来。”麦克也说话了, “你俩怎么就,怎么就突然——”他两手的食指和拇指相贴抵着,拧来拧去。

意思是怎么就突然打啵了。

“也没有很突然。”岑肆说, 好像没把刚刚的行为当回事儿, “好了, 继续玩游戏吧。”

这还怎么玩儿啊……众人又陷入了沉默, 心不在焉。

若是在什么朋友场合, 看到这样的场景必然是喧闹起哄, 但大家都是混娱乐圈的, 消化这等信息量的方式总会更商业一点。

岑肆是顶流, 江识野是莫名其妙签约的素人,亲吻里面到底是交易、炒作还是意外迸溅的恋爱情愫, 没人说得清楚。乍听起来觉得两人互相喜欢是件很离谱的事儿,但真放在一块儿好像也挺般配。只是——

只是还在录节目啊……

本来江识野只是个新人、飞行嘉宾,这下好了,两天一过身份变了,看他的眼神也变了。那岑肆的老搭档夏飞呢?

夏飞脸还煞白着。

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他其实都没想过江识野真敢亲,这种事他一辈子做不出来,只是想让江识野尴尬而已;更没想到最后亲过去的反而是岑肆。

钟尉说岑肆真的动心才是好事,等江识野有男朋友的瓜一曝光,岑肆那么骄傲的人就成了小三。

那江识野更会被骂得体无完肤,也再无娱乐圈的容身之地。

嗯,道理夏飞都明白。

但他还是无法接受。

岑肆为什么会喜欢江识野?

这一刻他对江识野的态度才从一种傲慢的厌烦转变成甚或带着恨的嫉妒。倒不是他就有多么喜欢岑肆,以前是喜欢的,但人家是什么态度他也看得出来,都成年人了,他也不是什么舔狗。

也就只能在节目里做做样子了。

但同样是在节目里,凭什么江识野就行?

这才几天?

夏飞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这才是他最恨的地方。在徐英为了活跃气氛主动说这把她来当上帝时,夏飞小声问坐回身旁的钟尉:“今天拍的节目,是不是7月11号播?”

“嗯对,刚好7月11是夏日歌会,”钟尉也没从刚刚岑肆的动作里反应过来,语气喃喃,“VEC肯定会给江识野买热搜,讨论度绝对高。咱们也那时候爆料。”

“你是在机场拍到的照片吗。”

“对。”

“那说明他男朋友一直在陪他吗……”夏飞思索了片刻,“节目下后我找狗仔蹲一下江识野,最好多拍几张他和他那个可怜男友的合照。”

钟尉:“没事,就算拍不到也可以先买些他谈恋爱的通稿,反正有雷神之锤。”

夏飞又有些犹豫:“……我们这样会不会被说是欺负新人?”

钟尉笑了:“老夏,错的是江识野。我们可没有欺骗、蹭热度,更没有脚踏两只船。”

“也是,”夏飞咬了下嘴,“尤其是其中一只还是岑肆。他和江识野的互动我们也可以留意一下。”

“嗯。”钟尉笑笑,“岑肆那么拽,搞得想把江识野吞了似的,咱干脆多给他创造点儿甜蜜空间。”

而此时此刻的江识野已经完全懵了,乱、激动、心焦、担忧……完全形容不出来那种复杂的心情,眼前在晃,手指在抖。都不知道接下来的时间是怎么过的。

都到回浴室了,又是一个岑肆故意制造的二人空间,他看着他浴袍包裹的身体,越遮越性感,才张口:“四……”

岑肆食指抵住他的嘴唇。

他把江识野抱住,手臂直接穿进浴袍抱的里面,从腰间往下摸,率先说:“我不想再悄悄谈恋爱了。”

语气有些委屈巴巴又有些洋洋得意,像只欠扁又讨喜的猫。

江识野混乱的心情登时就像洋葱一样一片一片剥离。

留下最后那瓣儿心——

暗爽。

那种回想刚刚亲过来的一瞬间,都忍不住发笑跳起来的爽。

他双手又环住岑肆的脖子,手指陷进后脑勺的头发里:“我知道。只是怕——”

“怕啥?不会又是怕影响职业生涯吧。”岑肆笑了,“可我现在不是运动员,你也不是爱豆,我们有公开谈恋爱的权利。”

“嗯。但我有点儿紧张。”

“紧张什么。”

“这么多人看着,而且你……”江识野顿了顿,“你那么火。”

单只是被节目里的人知道他就已经很惶恐了。

等播出被观众粉丝知道后,都无法想象该多么无措。

肯定会被很多人骂配不上吧。

但岑肆只说:“你会比我更火的。”

“那也是因为你。”

“因为我个屁,自古男儿当自强。”

“……”

“我给你打个赌吧僵尸,半年之内,你必因为你的歌和舞台爆火。不火的话,”

江识野来兴趣了:“不火会怎样。”

“不火的话以后你当1,”岑肆拍了下江识野的屁股,挑眉,“爷给你做0。”

“……”这人为啥总能把兴趣变成性趣,江识野推开他,“滚吧你。”

这之后,节目照常进行。

但氛围自然是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互相宣告喜欢后,岑肆和江识野彻底把综艺当恋综来录。

很直白的卿卿我我缠绵悱恻。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瞧瞧山里那对gay。

江识野本来挺不好意思,也不习惯岑肆在赖秋园他们面前把自己光明正大的搂着。

可他也没出息啊,经不住这人的糖衣炮弹和动作撩拨。

只是岑肆真有点肉麻黏腻了。

土豆要两人捧一个,玉米要一起掰一根,桃子要你一口我一口……

江识野心想也没见你以前这样啊。

岑肆则说,在镜头前必须把恩爱浮夸化。

江识野好想告诉他,你这不是浮夸,是油。

但在乡下做这些真的很快乐,远离尘嚣的桃花源,还无人打扰——这也挺奇怪的,其他人还好,只是常常吐槽他们怎么如此老夫老妻。

但连夏飞都送来真诚的祝福。

做什么都主动退位到和钟尉一组。

只能说真爱感动世人吧。

三天后江识野离开节目时,他都有点儿舍不得了。但网剧已经开始预热、夏日歌会也要开始了,他有好多事要做。

而且他还想了一首新歌。

回去前江识野先去了趟头疗馆。

毕竟吕欧才是他最应该感谢的人。

奈何吕欧收了礼物,却来不及听他矫情。

吕小鸥京大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他们要回枫城和爸妈一起庆祝,办个庆功宴。

临走时吕欧还问:

“阿野你不想回枫城看看吗。”

江识野说:“再等等。会回来的。”

之前脑子里全是丢失的记忆和岑肆,确实没想过回枫城,现在倒有点儿想了,想去枫体,还想去……

“吕欧,你回去,帮我看看易斌吧。”江识野说。

吕欧说好。

江识野回的是京城,岑肆又带着他默默搬进了三年前住着的家里。

但录综艺后他俩有一周都没见面。

岑肆那个新电影还有一些补配音的工作,又去了云城;江识野天天在VEC和陈征他们打交道。

Gary还问他:“小野,我听说了一个惊天大瓜,你可知真假。”

江识野都没听他陈述那个瓜,就直接坦承:“是真的。”

“天呐,你太牛了啊,”Gary和Bam都惊掉下巴,“现在公司内部都在传,但说把消息压着,等7月11夏日歌会后再看情况,我他妈一直以为是假的。那可是岑肆啊!”

陈征:“你知道岑肆是什么吗?”

江识野老实巴交回:“是演员。”

“NoNoNo,岑肆被称作VEC的太子。”他拍了拍江识野的肩,“没想到你是太子妃。”

“……”

江识野新歌用了一天就写好了做了粗版demo,他首先发给了赖秋园听——他们综艺后加了联系方式。

江识野对这首新歌很满意。

没想到赖秋园发的第一条消息就是:

【秋:格局小了】

江识野嘴角瞬间撇下。

【秋:调太平太柔,**不突出,私人化太重】

【秋:把lofi hiphop、dream pop和摇滚风格混合的想法很好,降调处理和刻意添加的磁带损毁的粗燥感也很不错,但是太柔太慢了,催眠,不适合在舞台唱】

【秋:小野,我其实有看过你在酒吧唱1783的视频,你很有天赋,但是太内敛了懂吗,还有那天在节目里唱的answer me也是。你的外表和声线是可以很国际化、很大气磅礴、很有攻击性的,但你给我感觉就像——】

【秋:就像一个小媳妇儿懂吗,你怎么每首歌都像是在唱情歌???】

被赖秋园指导完后已经是晚上六点,江识野坐在落地窗前的PVC地板上,给岑肆打视频电话。

五天没见,都是岑肆每天下午主动把电话打过来。

但今天他一直没打。

江识野想到赖秋园说的那些——催眠、小媳妇儿,就……

额,就很想他。

结果他打了几次都没接。

第五通电话,终于接了。

是阿浪的声音。

“僵尸哥?”

他声音很低,江识野心里也蓦然一沉,没来由有种直觉:“阿浪,你四哥呢?”

“他……进医院了吗。”

听筒对面起先是沉默了会儿。

接着才说:“嗯,四哥住院了,僵尸哥,你要来看看他吗。”

搭最近的航班从京城飞到云城,再打车打到市中心医院时,是晚上十一点。跑到病房门口时,江识野不无讽刺地想,岑肆是不是解锁过各个城市的vip病房。

病房里,岑肆打着点滴昏睡中。

病房连窗帘都拉得紧,黑黢黢的,江识野也看不清他状态好坏,听不见他的呼吸。

但他知道他睡得不安稳,细碎的声音都会让他皱眉。江识野摸一下他的手,岑肆直接全身一抖,闷哼一声,手一蜷把被子用力一抓,但还没抓紧又松了。

这才是他如今的正常状态,高度敏感又高度昏沉。

走到vip病房的外间,一窄微黄的灯,江识野问阿浪:“他啥时候住院的?累到了吗。”

“嗯,今天中午午休,睡着睡着又昏过去了,我又没及时发现。”阿浪语气歉疚。

“不怪你。”江识野说,“是他喜欢一声不吭撑到睡觉的时候,谁能发现——那他怎么手上怎么有股血腥味。”

语气平静,像问诊的医生。

阿浪吓了一跳。

挠挠头,老实回答:“四哥这段时间药吃得太多,那些特效药本来副作用就大,伤胃了就急性胃出血了。”

“然后吐血了吗。”

“没,就呛了几口。”

也没呛几口,岑肆拿手捂嘴,很快就洗干净了。阿浪也不知道这人什么鼻子,这都能闻出来。

“阿浪,你告诉我,”江识野沉声道,“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他直视着阿浪,阿浪被盯地莫名心慌。

抿了会儿嘴,他才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病,好像是脑袋里长了个东西,但位置很特殊一直不好切除,然后并发症也多。”

“他的并发症主要是昏迷吗。”

“不是,昏迷算是药物的副作用吧,医生说其实这是一种自御,四哥主要是头疼和骨头疼,疼得很厉害。”

江识野一愣:“骨头疼?”

“嗯。”

“可我……”我好像从没见过。

“四哥现在习惯了,疼着疼着就睡着了。”阿浪一看也是司空见惯了,语气里的无奈都多于心疼,“僵尸哥,四哥很能忍啦。主要是不忍也没办法。”

这晚江识野坐在病**守了一夜,也没睡。

注视着岑肆的脸,像在注视一副画。

早上还没到七点时岑肆莫名其妙醒了,起初眼睛迷迷蒙蒙的,很快眼前的雾气就散开,一睁眼就看到江识野,瞳孔聚焦一点光。

他也没做出什么惊讶的表情,也没有再死要面子的逞强,只疲倦地眨了眨眼。

江识野也沉默地看着他。

依然像一幅画。

过了会儿,手指动一动。

乱发在枕头里蹭了蹭,岑肆低哑着嗓子费力开口:“给我唱首歌吧。”

“想听什么。”江识野握住他的手。

岑肆没力气地扬了下嘴角,闭上眼:“都好。”

江识野看着他脖颈处脉搏的跳动,像是某种微弱的节拍器。

深深呼吸了口,轻轻唱出来。

唱的是新歌。

在透明帐篷里看到朝霞想起的旋律,温泉被亲那晚填的歌词。

岑肆安静地躺着。

清晨的阳光穿过拉得紧密的窗帘,射进来一点点,弥漫着细小的灰尘。江识野声音低柔,像是某种小心翼翼磨成的粉砂。

赖秋园没错,这确实是一首催眠的情歌。

但是岑肆没睡着。

“僵尸。”

他突然开口唤,声音轻淡,毫无力气,每一个字都轻飘飘的没有着落。

但用词却一如既往的自恋中二,把江识野的心掰成一块儿一块儿:“你没必要每首歌都只唱给我听,你可以做唱给全世界听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