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稳长得很粉, 跟个球一样窝在襁褓里,旁人的手都不接,只肯握妈妈和哥哥的手。

苏沉暂时还没感觉到争宠的气氛, 更多像是在研究神奇生物, 没事拿个小铃铛在小婴儿面前晃一晃, 逗得他咯咯笑。

梁谷云恢复地很快,这次又有月子中心高级病房精细养着, 第二天便恢复了红润的气色。

一听说这孩子八斤七两,孩子爹差点取名叫梁重,拿枕头敲了两下苏峻峰。

“瞎来!”

一家人和和乐乐, 还好没有太turnip多芥蒂。

夫妇两都暗暗担心过苏沉的反应,话里话外仔细照顾着,没想到他没事逗着弟弟玩, 这才松了口气。

“等你出了月子, 我去做个阻断手术,”苏峻峰半开玩笑般咔嚓一下:“省得以后再出意外。”

“我妈还嘟哝着要个女儿才好,”梁谷云伸手抚胸:“她老人家可饶了我吧, 这辈子不想生孩子了。”

娱乐圈原本就风吹草动都能传得满城皆知,当下最火的演员突然多了个弟弟, 消息根本捂不住三天。

哪怕是经纪人彻夜盯着医院附近, 架不住月子中心里的保姆们顾客们眼睛尖。

一时间论坛里议论纷纷, 说什么的都有。

“沉沉不会受委屈吧?!有他一个还不够吗!”

“你懂什么, 他们家生一个就是一个香饽饽,那肯定要多生啊!”

“预言放在这,之后他们家百分百生三胎。”

苏沉才懒得管外面的人说什么, 没事就凑在妈妈身边喂她喝汤, 再就是逗弟弟开心。

那种奇异的抽离感并没有消失, 但也不与这种有新链接的喜悦感相冲突。

直到隋姐带来北东市的机票,他才想起来自己还要与家庭告别。

“就不能多呆一会儿吗……”

弟弟现在都记得他了,每次看见他过来都会笑。

隋姐看着稳稳也觉得喜欢,探望时常带着各式玩具,找来的月嫂也格外用心,一个个经验丰富,能帮梁谷云度过这段难熬的大半年。

“其实已经后延一周了,”隋姐小声道:“卜导演知道你弟弟的事,特意让你晚点去,现在那边布景差不多了。”

苏峻峰见妻儿要睡了,送他们出来谈话,等苏沉去洗手间了,才特意感谢助理和导演的照顾。

“现在媒体耳朵实在太毒,”他哭笑不得道:“这次小孩才出生几天,唱片公司、演艺公司、娱乐公司,搞什么的全都找过来了,我的手机每天得拴在充电线上,短信箱全都塞爆了。”

隋姐半开玩笑道:“一半是沾了沉沉的光,一半也是想再培养个沉沉出来。”

这话其实不中听,但却是实话。

苏峻峰平日都乐呵呵的,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直到此刻才露出郑重表情来。

“希望这孩子不会被影响。”

“如果他将来像苏沉那样,天生喜欢这个,追求这个,那我们全力支持。”

“但我和他妈妈都不希望……将来这孩子被浪潮推卷着往前走,最后迷失了方向。”

“这当然看您各位的想法,不过卜导也托我带句话,如果将来真打算让稳稳入行,咱得先考虑考虑明煌——怎么也算老交情了不是?”

“哈哈哈哈,那是!”

十月二十日,苏沉坐上飞机,第一次离开时只有父亲的送别。

他坐在空空****的头等舱里,像包机一般倚窗发呆,像是见着自己的夏天彻底过去。

期间有空姐递来餐食点心,笑容羞涩地询问几次,也仅仅是礼貌回应,笑得很少。

再过大半年回来,弟弟不会记得我了。

他轻轻叹气,还是认了命。

第三部的拍摄,所有外景集中在北东市,要花一个月的时间一口气拍完。

《重光夜》的播出,第一部带火了千阳影视城,搞得好多人冲过来想看剧组实景拍摄地,还真有人翻过障碍线混进剧组的车里,后来被场务发现是生面孔劝了出去。

渚迁的旅游业本来不温不火,现在直接周边游都跟着火了起来,还特意弄了个复刻的简陋版小宫城和墨白梨花树给游客们合影留念。

第二部一波,藏城和草原的风景美不胜收,好些背包客索性买了个卫星小电视,直接开着车冲去草原上感受情怀。

各地旅游局嗅到商机,纷纷伸出橄榄枝,表示欢迎过来拍戏拍电影。

这要是拍火了,餐饮娱乐一条龙都能盘活,得提供多少就业岗位,好事,大好事!

老导演暑假播出期间基本没去过几次电视台,全国各地亲自跑着圈找取景点,最后才选中有大山大河的北东市。

这里不仅山岭纵横,冰雪如画,还有现成的影视基地,群演们训练有素,好些都跑惯了战争戏,装死卧倒顺溜的很。

北东市最突出的一个特点,就是大。

马路宽敞,楼房高立,松柏茂盛到直冲云霄,城郊外更是大江大山大平原,壮丽风景俯拾皆是。

当地人吃的饺子有拳头大,配酒得来大棒骨头,灶头炖着大铁锅鸡,南方人的饭量轻易驾驭不了。

剧组里的人南北成分掺杂,刚来这里时吃饭差点闹了笑话。

说是闻编剧出去采风,跟朋友一起点了四两饺子,被老板一眼就拒绝了。

“你们两吃不消,少来点。”

闻长琴性格很爽朗,招呼道我有时候饿狠了一个人都能来三两,没事!

老板半信半疑又看了看她们两文质彬彬的样子,没多久把饺子端了上来。

“然后我这时候才知道——他们说的两,指的是饺子皮有四两。”当事人如是说:“我们当时撑死了才吃了不到四分之一,剩下的打包在酒店吃了两天。”

“四两饺子皮能包多少,”制片人听着不信:“你这话有点夸张了。”

“不夸张,真的。”闻女士心有戚戚:“他们那个塞法,大饺子拿筷子往里头猛怼肉馅,个个不塞爆不算完!”

苏沉比他们晚来一周,入榻酒店时跟着吓了一跳。

怎么所有人气质都变粗犷了……个个说话带着股豪爽泼辣劲不说,口音也跟着跑偏了??

“正常。”蒋麓叼着大棒骨头过来帮弟弟接行李箱:“你再呆两周你也得跑偏。”

“那谁干哈呢!相机放下!”

苏沉:“……哈?”

十月正是深秋,今年温度暖和,估计要十一月才下雪。

卜老爷子特意选了这个节骨眼,要在下雪前下雪后分开拍戏。

前头是拍沧浪山之役,书里虽然写的是西南战事,实际在这取景也能对上。

后头要拍雪狼群阵,更得在下雪后挑准时机去拍。

演员大多在陆续进组,很多道具器材都在筹备当中。

但副导演又像之前拍云拍朝霞一般,早早就冒着霜露去深山老林里拍野生动物去了。

野鹿野狍子当然不能捉来当群演,提前拍好了素材,适当时候串进镜头里,效果那叫一个漂亮。

卜导演闲着没事,开着越野车带侄子和沉沉去附近转悠。

“我年轻那会儿,还在附近一个县插过队。”他叼了根烟,笑起来褶子都摞在一块:“哎,那会儿生态环境可好了,野兔满地乱蹦,有时候还蹦进人家里——湖里有野生的天鹅,你晓得嘛,根本不怕人,你在它旁边钓鱼它还要叨你!”

苏沉像在听天书:“在村里就能看见天鹅?”

“差不多,绿头鸭、鸳鸯、大雁,春夏秋冬可多了。”卜老爷子从后视镜看了眼两孩子:“你们没见过活鸳鸯吧,那鸟儿像是橡皮泥捏出来的一样,身上五颜六色什么都有,花哨!”

蒋麓趴在窗框上看外头连绵入山的深林,呼吸着带着深秋旷达气息的空气:“现在已经很好了。”

“时都有段时间风沙大,闷得人肺里恶心。”

卜老爷子意犹未尽,还想说鸳鸯,过一会儿又跟他们比划:“就我们当时钓上来的鱼,那可都不是鱼塘里养的,野生大肥鱼肚子奶白,这——么长!”

“舅!开车呢!!你把手放下!!”

“哈哈哈哈怕什么!”

越野车在山外公路开了几转,也不是为了找什么,单纯是把人带回森林间感受一会儿自然。

等快要回去了,老爷子才想起来说正事。

“外国人带来的狼,我摸过了,毛可刺手了,不好摸。”

“你也不怕被咬,”蒋麓叹气道:“人家一口下去,您就得找我帮忙端摄像头了。”

“那是从狼崽子开始驯大的,能一样吗。”卜导还在回味先前的记忆,以及白花花砸出去的银子:“也不知道是加拿大的狼那样,还是狼都那样,闻着又酸又臊,味儿挺大。”

苏沉紧急回忆了一遍目前的剧本,许愿自己不要受工伤。

蒋麓听得好笑:“现在洗个哈士奇还得要一两百块呢,大型犬都不好洗,人家还拴着狼里里外外抹肥皂啊。”

“回头带我去摸摸,我有八只手,不怕咬。”

卜老爷子直乐:“你看,沉沉刚才还跟着聊天,现在不吭声了。”

“我才不怕,”苏沉支棱起来:“我马上要十三了!”

老爷子哈哈大笑,伸手揉他的头发。

“舅!!开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