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 季杰神奇地发现,言落吃饭的胃口变好了,也捕捉到言落吃着饭, 时不时地会心微笑一下的瞬间。

季杰难以判断, 言落这样的情况算是病情好转, 还是变得更坏。毕竟一个人总是无端地自顾自地笑, 还是蛮吓人的。

后来季杰给他递水递药,他也不似往常那般抗拒。

他非常顺从地将药丸放进了嘴里,就着水吞下药丸后, 若有所思地走进了书房, 站在书房里,静静地看桑粒的画。

良久后, 他喊了季杰一声。

季杰连忙赶过来, 在书房门口问他有何吩咐,他半转身看着季杰:“这两天把这边的事处理完,准备一下, 过几天回北京。”

“回北京?”季杰张口结舌, 想说你的病还没好呢,转口说出来的又变了样,“那个,是回去准备演唱会么?”

“嗯, ”言落调转目光去看桑粒的画, 半晌才说, “要对售出的票负责, 不然对不起支持我的人。”

“言哥, 那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他目光落在画上的太阳花上,眼睛亮了一下, 说:“挺好的。”

客厅的手机响起,是季杰的。

纪长枫打来,让季杰赶紧上微博看看,刘梦捷曝出了言国良的黑料,网友们又炸开了锅了。

季杰听了心头一紧,心想言落多不容易才好转了些,咋就又闹出幺蛾子来啊。

结果他上微博一看——

咦?竟是许多网友向言落道歉求原谅,又心疼言落的不容易之类的言论。

季杰一时转不过思路,又不敢贸然把这消息告诉言落,便悄悄回了房间,关起门来,然后点开那个爆料视频。

视频是言国良的女朋友发上网的。

刘梦捷在视频开头说:“大家好,我是言国良的情.人,我叫刘梦捷。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发这条视频的目的并不是要为谁洗白,我就是单纯地要报复言国良。”

刘梦捷一边展示她身上的淤青,一边控诉言国良的罪状,把言国良这么多年如何威胁言落事迹一件件摆了出来。

她痛斥言国良就不配当父亲,哪有父亲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的。而她自己呢,为了过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也是助纣为虐了好几年。

现在她想和言国良一拍两散,言国良那老家伙却不同意,为此还家暴了她。要不是惊动了邻居,报了警,她估计自己小命都不保。

最后,刘梦捷对着镜头说:“我希望言国良得到惩罚,不能因为我曾和他关系亲密,就白挨他的打。还有,我想和言落说声对不起,希望你快点走出阴影,过好你自己的生活。”

季杰看完视频,又惊又喜,想要把这消息传达给言落。

他兴冲冲地出房间,见言落捧着圣经,坐在书房里看得津津有味时,他犹豫了。

外界消息的好坏,对于如今的言落来说,他不知如何界定。他认为的好消息,言落未必认为是好消息。

何况被爆料的那个人,无论如何也还是他生物上的父亲。言落再怎么恨他父亲,看了这样爆料大概也许只会徒增烦恼吧。

“言哥,”季杰犹豫良久,开口婉转试探,“今天有个和你相关的话题上热搜了。”

言落从圣经里抬头,目光简单澄澈,微一思忖,他云淡风轻地又把目光投进书里,淡声说:“我不想听。”

季杰于是识趣地退了出去,并帮他带上门,虚掩着。

眼下言落的兴致除了读圣经和抄写,就只剩下和桑粒盘旋了。

言老师,我可以追你吗?

言落忽地想起桑粒发来的这一句,一整天过去了,他都没有回复她,而桑粒也再没来过消息。

沉思半晌,言落合上圣经,伸手捞来手机,调出桑粒的微信,不疾不徐地敲打出几个字:我很难追。

发送。

隔一会,见对方没回应,他又发过去一句:不过,你可以试试。

等许久,没回复。

等得心潮起伏,圣经当然看不下去了,但他现在可是被追求的那一方,要矜持,切不可自乱阵脚。

言落心思思地点开手机相册,找到他和桑粒唯一的一张双人照——去徒步那天,他捉准时机获得的揽肩照看照片里桑粒貌似强颜欢笑的表情,再想起当时的情景,他颇为自己当时的主动感到害臊。

正惆怅着,钟天然发来的消息,问能否给多一张演唱会的门票,因为他要带个同学一起去,但是买不到票了,而黄牛票又贵得要死。

看了看日历,今天是周日,言落猜想钟天然应该放假在阅山居,便叵测地想从他这儿套点消息。

言落没答钟天然给不给票,反而问他:你姐在忙什么吗?

钟天然走到桑粒房门口看了下,回复:她忙着敷面膜。

还以为她忙什么正事,忙得没时间回消息呢。

哼,有意不回信息,就是她追人的方法?

是要欲擒故纵吗?

钟天然又发来消息,问:言哥,你找我姐有事吗?

言落无趣地回复:没事,随便问问而已。

#

两天后,言落动身回北京。

到北京第二天,就约上乐队几个老友,紧锣密鼓地排练起来。他每日窝在练歌的地方,晚上也常常不回住处,直接就睡在练歌房了。

练歌房二楼有五间小卧室,乐队里的成员人均一间,排练累了时就各自回房休息。

季杰这些天也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负责他们的饮食起居,像个称职的老保姆。

再过几天就要全员出发去上海,去现场舞台排练,跟舞台导演、舞美、灯光师等协调确定最终方案。

这段时间,纪长枫帮言落拒了所有商业活动,闲来无事,这天也来练歌房凑热闹,顺道把麦麦也带来了。

演唱会预定的歌曲编排都完成后,言落忽说要加一首歌。

他上楼去拿他写的谱,复印了四份,给乐队成员每人一份。

是一首谁也没听过的新歌,这首歌连歌名都没有,其他人听不出其中意味,季杰却从部分歌词里听了蛛丝马迹。

目光穿越人海

碰见一个美丽灵魂

念想幻化成蝴蝶

落在你的窗棂上

想要大声告诉你

残缺的人同样值得被爱

希望你永远得到善意对待

太阳花盛开

三叶草徘徊

好希望你能听见

关于你和我的未来

……

言落手握立式话筒,清冷站在射灯下,歪着头,唱得投入时闭起了眼,思绪回到了过去的某些难忘瞬间。

新生欢迎会上,他在台上,目光穿过人海,与她相遇的瞬间,他就感觉自己不好了。

他坐在高三(1)班的座位上,从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高一(2)班的那个窗口,那个座位上的女生,目光总会与他隔空相遇,然后做贼心虚地逃开。

有次女生低头快步走上教学楼的楼梯,在楼梯拐角处,险些撞进一他怀里,抬头看他时,她红着脸对他说了声“嗨”,然后下意识地对他绽放了一个动人的笑。

男生被她的笑弄得一怔,耳根蓦地升温,心跳加速,握起的手心慢慢潮湿。

后来他上大学,而她还是个高中生,空间与时间的割裂,让他以为心底的秘密会成为过去,却不知有些心动是深埋的炸弹,导火线一但被点燃,爆炸就在所难免。

大学时,他遇到不少主动的女生。他在拒绝前仆后继的女生们时,总会想起高中时那个笑起来很动人的女生,同时也想起她冷漠地说那句“不喜欢,玩玩而已”。

出道以后,他的异性缘更是没完没了,多到挡不完,多到让他厌倦疲于应对,甚至对异性产生了抗拒。

纪长枫曾因此说过,他洁身自好得不像圈里人,还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喜欢男人。

言落无语地瞪他:“男人洁身自好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纪长枫笑着调侃,“只不过像你这样的男艺人绝无仅有,简直是男德班典范。”

而他第一次决定去阅山,仅仅是因为在朋友圈看到一个微信好友拍的照片里,有个误入镜头的女生,看起来像似曾相识。

那个微信好友,是他的高中同班同学。

两人高中时算比较聊得来,但阅历差异使成年的两个人似乎无话可说,前些年加上微信后互相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就默契地互不打扰。

后来言落向这位同学打听,才知道照片里的地点,是一个叫阅山居的民宿。

麦麦第一个为这首无名的歌曲鼓掌叫好,笑眼望着言落,直勾勾的眼神里充满了仰慕和爱慕。

纪长枫却笑说:“你们这些小姑娘,就是容易被这种小情小爱的歌俘虏。”

麦麦懒得理纪长枫,跑开去,拿一瓶纯净水,贴心地递个言落,活泼地笑问他:“言歌,这首歌有什么来由吗?”

“……没有。”

言落接了水,从话筒前走开,转身去拿钢琴架上的手机。

麦麦依恋地看他冷淡的背景,失落地鼓起腮帮子,随后无声地叹气,转身去加入其他人。

言落拿起手机,看到几分钟前桑粒发来的消息。

他怔了怔,这个声称要追他的女生,从说出“我可以追你吗”的那天起,就没给他发过任何消息。

他到是也能忍,刻意忍着不给她发任何消息。

倚着钢琴站,垂眸点进聊天框,他的目光定在她发来表情包上。

桑粒:好好吃饭.jpg

桑粒:好好睡觉.jpg

这追人的方式可真够敷衍的。

言落无语地发一串省略号过去。

桑粒立马回复:你好呀,好久不见啦!你最近怎样了呢,身体恢复了吗?

言落拧开水瓶盖喝了口水,抬眼看了下沙发那边,其余几人正聚在一起吃零食说说笑笑。

他默默收回目光,面无表情缓缓打字回复:身体超棒,六块腹肌。

桑粒的注意力一下子歪了:真的有腹肌呀!那……可以看看吗?

言落“嗤”了声,打字发送:这是可以随便看到么?

桑粒秒回:那你的意思是要付费才能看吗?

好端端的一个娇软女生,怎么突然就……尺度大到了这份上了呢?

言落轻抿了下嘴唇,下一刻嘴角翘起来,不正经地打字回复:我不卖身的。

桑粒: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言落嘴角噙着笑,写下让桑粒回味无空的一句话:追到我的那天,就可以看。

桑粒看着这狂浪的聊天对答,脸蓦地发烫。

她纯情地修炼了快一个月的追人技巧,怎么开局话题就到了这地步?

她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撩人小能手……

桑粒充满羞耻的心猿意马,然而手指却无耻地敲下一句:你要说话算话噢。

作者有话要说:

桑粒:我在努力追你了,你感受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