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晨曦中,言落抱着吉他坐在露台上,轻弹浅唱,时而在纸上修修改改。

他在试唱早晨醒来时灵光一现的音符,试着将它谱成一首新曲子。

露台地板是用防腐木铺成,有种原始的古典气质。他坐在带靠背的藤椅上,旁边玻璃圆桌上摆一杯清水、一只笔、几张纸。

他的背后是广阔的山水和新鲜的朝阳,而他新鲜地点缀了这风景。

桑粒送餐上来,目睹到这一幕美色,她不禁愣了愣神。

季杰见是昨晚的那姑娘来送餐,又知她是言落的老相识,连忙冲露台那边喊:“言哥,你朋友来给你送餐了。”

言落抬眸望过来。

随后站起身,走进来,对桑粒微点头,再将吉他小心翼翼地放到布艺沙发上。

看得出他很宝贝那把吉他。

桑粒回以微笑,傻站着没动,她有点儿不自在。

言落从茶几上捞起手机,语音输入:你吃早餐了吗?

桑粒连忙打字回复:没有。

言落语音输入:那坐下来一起吃?

桑粒没给什么反应,她心里有点纳闷,他高中时多脱俗高冷的一个啊,现在怎么变得这么……

温暖主动。

他现在是被星光照耀的大明星啊。

怎么反而神仙下凡了呢……

而且他对只见过一次面的桑粒这么亲近,是什么意思呢?

季杰对他俩奇特的交流方式满头问号,他刷存在感似的说:“对啊美女,坐下来一起吃吧。”

桑粒没看季杰,所以不知道季杰说了话,她径自去摆餐,季杰被无视得尬住。

言落替桑粒向季杰解释:“她耳朵听不见。”

“啊?”季杰膛目结舌,“那、她会不会说话?”

言落若有所思看着桑粒的后侧影说:“看样子,好像不会。”

季杰一脸惋惜,随后无语地看言落:“不是言哥,你们俩不是认识吗?”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是个正常人。”

“啊这!不是天生这样的啊?”季杰惋惜得直挠头,“那她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言落:“我也想知道。”

季杰:“……”

桑粒敲了两下桌面。

两个人同时望过去。

桑粒比划着,意思是餐摆好了,她要走了,两位慢用。

这时门铃响起。

季杰慢吞吞地走去开门,门外的少年问桑粒在不在,他是来找他姐的。正说着,就见桑粒推着餐车现身,钟天然见她安全无事,方才放下心来。

他火急火燎地赶上来,是因为听闻桑粒被使唤来306送餐,来挺久了也没见回去,他想着他姐情况特殊,万一遇上变态房客,担心她应付不来。

“我去!”钟天然看见言落现身她姐身后,惊喜得两眼放光,大叫道,“言神?!”

钟天然拨开挡在门口的季杰,又绕过她姐身边,直扑到言落眼前。他热烈崇拜言落,乍一见面,他跪下去膜拜的心都有了。

“哇塞言神,真的是你啊!我靠!我是你粉丝啊,我叫钟天然,我能加你微信吗?”这孩子激动起来,粗话讲得贼顺溜。

季杰和桑粒静静站在一旁围观。

言落:“……”这姐弟俩开局台词多么相似。

“对,是我,”言落礼貌地笑笑,“你是桑粒的……弟弟?”

“对,”钟天然一愣,反应过来,“你认识我姐?”

言落没答,又问:“你姓钟,你姐姓桑?”

“哦,她不是我亲姐。我跟我亲爸姓,我姐跟她亲妈姓?”钟天然老实回答。

原来是重组家庭。

言落看了看桑粒,又看看钟天然,他心里一动,感觉瞬间找到了解桑粒的突破口。

他要好好结交这个天然弟弟。

“天然弟弟,你吃早饭了吗?”言落温和问他。

“还没,我本来要去吃的,可是听说我姐上来送餐,我不放心就上来了。”钟天然笑嘻嘻。

“那正好,坐下来一起吃。”

“好啊!”

答应得可真爽快。

季杰饿得开始咽唾沫。

看来这早饭没他的份了。

“那你们吃,”季杰识趣地说,“我下楼去吃。”

言落看他一眼,回应他一声“嗯”。

桑粒见钟天然跟言落你来我往地说个不停,有点担心弟弟会把她卖了。可他赖着不走,她也没办法,只好给他发条微信警告他:不要乱讲话!

而钟天然完全顾不上看手机,他已经忘乎所以,开始往餐桌那儿凑了。

桑粒无语地瞪一眼他的后脑勺,便跟着季杰一道离开了。

钟天然在言落面前自来熟得要命,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他热情的请言落坐,自己呢,站着,献殷勤似的动手盛汤。

这汤是闻名整个源市的紫县八刀汤,材料源自猪的八个不同部位,混合煮成肉汤,配以胡椒粉等调料,煮出来的味道很有地方特色。

盛出来的第一碗,钟天然恭敬地双手奉给言落:“言神,这个八刀汤是九叔最拿手的,是本店的招牌,你尝尝。”

言落:“好。”

等言落尝了尝,评价说味道不错后,钟天然才欢天喜地地坐下来。

他实在太兴奋,兴奋得没胃口吃东西,他目光炯炯地盯着言落:“言神……”

言落打断他:“叫言哥吧。”

言哥。

哇,感觉又亲近了一步。

钟天然喜滋滋的看着言落:“言哥,你真的认识我姐吗?”

言落没答,反问他:“桑粒以前是不是叫关凌?”

“我去!”钟天然又激动起来,“你真的认识我姐!”

“言哥我跟你说,我姐她爸妈离婚后,她就改跟妈妈姓,改的时候连名字也一道改了,”钟天然一顿,又问,“你和我姐怎么认识的?”

言落仍然不答,沉吟片刻,继续问他:“那你姐是出什么事了?耳朵怎么听不见了?”

“哦那个,是上个月的事,她坐网约车回家,在山路上出了车祸,没严重外伤,就是耳朵就听不见了。”

言落心一沉,微微蹙眉,看向钟天然:“治不好吗?”

“也不一定,还在治,”钟天然说,“接下来每天她都得去医院做治疗,路有些远,开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

“对了言哥,”钟天然好奇,“你怎么会来这?来做什么?”

“找灵感,写歌。”言落如实回答。

“那你是怎么选到我家民宿的?”

“是季杰选的,”言落顿了顿,顺道介绍说,“季杰是我助理,就是和一起来的那一位。”

“随便一选,就能选到我家,言哥,咱真有缘分哈哈哈。”

这个天然弟弟,心直口快,倒是好玩。言落笑笑,没再说话,继续吃起东西来。钟天然终于也平静下来,开始吃早餐。

半晌,言落想起什么来,看向钟天然:“对了,别让你姐知道我认出了她。”

“啊?”钟天然蓦地抬头,“为什么啊?”

为什么?

这个问题言落一时也说不上来。他眸光闪动,狭长眼尾压下来,偏开视线说:“她大概是……很不希望我认出她。”

钟天然不解地叫道:“这又是为什么啊?你俩有仇啊?”

倒也算不上有仇那么严重。

“这个……总之是为你姐好,”言落用命令的语气说,“别拆穿,记住了吗?”

既然是为她姐好,钟天然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他郑重其事又推心置腹地点头:“收到。”

吃完早餐,钟天然目光伸向沙发上的吉他,他来了兴趣,很想在偶像面前展示一下自己。

“言哥,你的吉他可以借我摸摸吗?”

言落回头看一眼吉他,又去看钟天然:“你会弹吉他?”

钟天然不好意思地笑笑:“上小学的时候学过一阵子,后来没学了。”

言落平日是不允许别人碰他的乐器的,但此刻他允许了钟天然。

他走去拿起吉他,摆摆头示意钟天然过来。

钟天然兴致勃勃地抱吉他坐在沙发上,心里居然有点紧张起来,他手抬了几下,也没敢弹下去。

言落饶有兴致地看他,友好地提议他弹一首。

钟天然舔了舔唇,尴尬地笑一下:“我只会两只老虎……”

言落笑:“那就弹两只老虎。”

钟天然手指尚未来得及扫下去,手机响了。

是钟老板打来的语音通话,钟天然接听,开了免提。

钟老板声音听起来很焦急。

“小子你去哪了?快到前台来,跟我一起送你妈去医院……”

“啊?!”钟天然一愣,“我妈怎么了?”

钟老板:“晕倒了。你快来吧。”

钟天然:“知道了,我马上来。”

挂掉通话,钟天然急急忙忙地告别,然后大步跑出去。

通话内容言落全听见了,他思索片刻,回头拿口罩和鸭舌帽戴上,后脚就跟了下去。

他远远看见好几个人围在那儿,桑粒也在。她垂眼坐在桑妈妈身旁,手掌贴在桑妈妈背后,看着有些无措。

桑妈妈晕倒没多久就醒了过来,钟老板说要送她去医院做检查,她怎么也听不进去,只说自己没事,不想去医院。

她坐在柜台前的椅子上,手扶着额头,脸色苍白,身上微微冒汗,呼吸都虚弱了。

“妈,赶紧去医院吧,”钟天然劝说起来,一面提出疑问,“你是担心我姐下午不能去治疗,才不肯去医院吗?”

被钟天然说中了。

桑妈妈理亏地抬了下眼皮,虚弱地说:“粒粒的治疗不能断。”

“那还不简单吗,我爸陪你去医院,我打车陪我姐去治疗就行了。”

钟老板连声附和:“天然说得对。”围观的几个员工也附和几句,劝她赶紧去看看。

然后刘燕拿出例子来吓唬人:“真的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才行呢,我一个远亲,有次也是晕倒,后来一检查,查出来了大病。”

桑妈妈不以为然,仍然不同意:“让两个小孩自己去,那怎么行呢,我放心不下。”

人群后边突然响起一道温暖的男声:“阿姨,让我陪桑粒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言哥在下一盘大棋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