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桑粒没穿上汉服, 也没拍照,她全场陪走,沉默地看周觅和季杰两个人乐呵呵地拍照, 以及看他俩搔首弄姿。

他俩真的好合得来。

两个人的古装装扮配这古街, 倒真像是光阴倒流, 他俩就是活在那个时代的人一样, 只是……

穿汉服的季杰举着手机,拉开胯,扎马步给周觅拍照的样子, 实在有点滑稽。

言落一言不发, 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桑粒挺想问,但几次欲言又止, 都没问出口。她回头望他一眼, 他慢吞吞地走在后面,离着好几米远。

桑粒收回目光,略一思忖, 在手机上打字发送过去:咳咳!我感觉你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呢。

很快得到回复:那么明显吗?

桑粒回答:嗯!而且还有点吓人。

桑粒:害怕.jpg

后边男生没回消息, 三几步走过来,立定在桑粒面前,垂眼看着她,口罩上方的眼睛, 有奇怪的情绪在翻涌。

桑粒有点儿心虚了。

“怎、怎么了?”

他取下口罩, 露出严肃的面容, 随即轻笑:“我的样子很可怕吗?”忘了她听不见。

“哇你笑了, ”看见他笑, 桑粒也笑,随即转身跑掉, 又回头大声对他说,“你等我一下。”

言落有点莫名其妙,站在原地目送她,不知她突然跑开,是要去干嘛。

不久,桑粒跑回来,站定在言落面前,叫他把手伸出来,言落依言伸出了右手,掌心向上。

桑粒将握在手心里的东西放到他手掌,笑说:“言落同学表现很棒!老师奖你一朵小红花。”

一朵新鲜的、小小的红色太阳花。

言落看着掌心里花,失笑,随口就说:“太幼稚了吧。”

桑粒没解读到,多问了句:“你说什么?”

言落在手机上语音输入,变成了:“我说,谢谢桑老师。”

居然这么配合,还真叫她老师了。

桑粒乐了,手捏着手机,笑着别开脸。

周觅预定的高铁票是下午两点的,所以他们在酒店吃了午饭后,才送周觅去高铁站。

进站前,周觅返身来拥抱桑粒,放慢语速跟她说:“要好好治疗知道吗?”

桑粒点头。眼角余光瞥见季杰徘徊在身旁,应是想同周觅道别,桑粒便懂事地退开,走到远处去,和言落站在一起。

“周觅,”季杰说,“我们应该还有机会见面的吧?”

周觅笑,手劲儿贼大地拍一下季杰的肩膀,说:“当然啊老季,有机会来广州找我玩。”

“嗯,”季杰腼腆地笑一下,“那……你可以像抱桑粒那样,抱我一下吗?”

周觅;“……”

静了半秒钟,周觅大方地给了他一个拥抱,而后一转身,潇洒地挥挥手,拉着行李箱走了。

送别了周觅,三个回车上,打算直接回阅山居。

途中,言落打字给桑粒发消息:对了,你今天还需要去做理疗吗?

桑粒打字回复:不去了,陈医师批准我休息两天。

言落想了想,又给桑粒发消息:周五我得到北京参加颁奖典礼,我明天就走。

啊……要走了啊。

失落由心底浮到了脸上。

半晌后,桑粒打字发送:那参加完典礼,你还回来吗?

纪长枫天天消息轰炸,催他赶紧回归工作,被言落一推再推,说自己还没休息够,要再等几天。

纪长枫对言落万分不解,有次问他:“你想休息,在北京不也一样休息嘛,干嘛非得跑去深圳,又跑去那个深山老林里呢?”

言落没好气地说:“因为我不喜欢北京的空气。”

纪长枫被他气得啧啧声地叹气:“我说言落啊,你到底想不想好好搞事业了?”

“你就当我不求上进吧,”言落说,“我很喜欢自己目前这个状态,暂时不想冲了”

……

言落转头看桑粒一眼,默默打字回复:后面还有很多工作安排,应该没时间来了。

桑粒回复了个“哦”字。

言落瞧着这个“哦”字,竟觉得有些伤感,但他没再说什么,将手机锁屏,抱起手臂,头往后一靠,闭上了眼。

这几日因为有言落和周觅,不知不觉中,桑粒感觉自己已从车祸与失聪的恶梦中渐渐抽离出来。

刚出事那会,她只要睡着,就会在梦境里重现车祸的恐惧,重新感受车子滚下山路的晕眩。

最近她好了很多,睡眠也变好了。

可今天刚送走周觅,明天言落也要走了,桑粒实在有些落寞。

回到阅山居,她闷闷不乐地上小洋楼,趴在窗前发呆。

感觉好糟糕……

好不容易重拾回来的一点儿快乐和信心,似乎要因为他们的离去而分崩离析了。

不知过去多久。

肩膀被拍了一下。

桑粒抬头,看见嬉皮笑脸的钟天然,手里捏一根新鲜翠绿的三叶草。

钟天然将三叶草递到桑粒面前,示意她拿着,桑粒缓缓伸手接过来,随即向他投去疑问的目光:“这是什么意思啊?”

钟天然语音输入:“言哥让我拿给你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暗号啊?”

桑粒看了消息,完全懂了。

今天她发现言落心情不好,送了他太阳花。

言落发现了她心情低落,因而送她三叶草。

倒是很会礼尚往来。

“天然,你知道言落明天要走吗?”桑粒垂眼看着三叶草,“他几点出发你知道吗?”

钟天然语音输入:“知道啊,他刚跟我说了,明天早上九点走。”

桑粒看完消息,“哦”了一声。

手机又震了下。

见是言落发来的消息,桑粒将手机翻个面放窗台上,转头对钟天然说:“天然你可以先出去吗?”

钟天然比了个0K的手势。

桑粒目送钟天然消失在房门口,才又拿手机看消息。

言落:你知道为什么三叶草代表幸运吗?因为三叶草被认为是伊甸园中才有的植物。

伊甸园……

那不就是亚当和夏娃的乐园么?

可是这三叶草,并不珍贵,甚至随处可见啊,楼下院子里就长了好多。

不过,想到亚当和夏娃光溜溜地生活在伊甸园上的样子,桑粒忽地轻笑一声。

心情陡然好起来了呢……

她含笑打字回复:所以你是想祝我幸福快乐吗?

言落:这么理解也可以。

桑粒:谢谢言老师。

对话框上,对方输入又停止,输入又停止,等了许久,总算等来他的消息。

言落:明天早上,要不要过来和我一起吃早餐?

……也好。

就当是送别吧。

桑粒回复了个“好”字。

放下手机,桑粒拿起三叶草,仔细端详一番之后,她萌生了画三叶草的念头。

于是跑到客厅,将画架搬到阳台去,又拿起画笔着手勾勒起来。

画面逐渐浮现的是大大的三叶草,三叶草背景是身影模糊、用树叶遮羞的亚当和夏娃,还有桑粒想象中的,有太阳花的伊甸园。

夜幕低垂时,桑粒放下画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著作品微微一笑。

这幅画,她很满意。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桑粒对于创作的热情开始稳步上升。

尤其是第二天早上,陪言落吃完早餐,目送他走之后,桑粒感觉自己的创作热情,是前所未有地高涨,高涨到她不得不画的地步。

陪言落吃的早餐,还有钟天然和季杰。

钟天然喝一口汤,目光扫过对面的言落和桑粒,问:“言哥,那个三叶草是什么意思啊?”

言落失忆一般,反问他:“什么三叶草?”

“就你昨天在院子里摘的,你让我拿给我姐的啊。”

“嘶……”言落似笑非笑,“我怎么不记得我做过这种事?”

此事季杰不知情,但听出了意味,他好心地对钟天然使眼色,示意他别说了。

他BOSS可是很要面子的,这种事儿怎么能拿上台面来说呢?

桑粒对于他们的对话无所觉,这时睁大眼睛看钟天然一脸急了的样子,问:“钟天然你怎么啦?早餐不好吃吗?”

钟天然有点百口莫辩的憋屈,敷衍地对他姐摇摇头,不说话了。

除了言落的吉他未装封,其他行李一早就收好了,两人分别一个行李箱,整齐靠边排站着。

吃过早饭,还有些时间,言落饶有兴致地邀钟天然出去大露台,临走前想唱首歌送给他——主要是唱给桑粒。

“哇塞,我太幸福了!”钟天然拿出手机,问言落意见,“言哥,我可以录下来吗?”

言落犹豫两秒,说:“可以录,但不可以公开出去。”

“行!”钟天然爽快答应,“我保证不发,我就存手机里自己看。”

言落抱着吉他,背向青山,站在栏杆前,手指拨动琴弦试音。

钟天然兴高采烈,先跑出去搬椅子坐好,饭桌上的那点不愉快早被他抛到脑后。

言落开始弹唱,钟天然兴奋得两眼放光,桑粒跟着走过来,安静地拉个椅子坐下,目光定在言落的手指上。

节骨分明又似柔若无骨的松弛手。

好矛盾的一双手。

桑粒听不见歌曲的旋律,也听不见他唱出来的歌词,她从他手指的律动自己脑补出一首歌,是有关三叶草和太阳花的故事。

言落唱完,钟天然卖命地鼓掌,问他这首歌叫什么歌名,他含糊其辞,说还没想好。

“钟天然,”季杰在屋里提高嗓音喊,“来帮忙拿行李下去呗。”

“好,来了!”钟天然麻溜地跑去帮忙。

桑粒见钟天然走,也准备跟着走,但见言落弯着腰,慢条斯理地将吉他装入吉他包,她又决定等一等他。

“言落”桑粒挺好奇,“你刚才唱了什么歌啊?”

言落拉上吉他包的拉链,站起来,看向桑粒,从桌上捞起手机,语音输入:“是一首新歌,还没发过的。”

桑粒看了消息,点点头。

“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桑粒说,“是不是现在走?。”

言落转动脖子,四处瞧了瞧,大致确定,应该没漏下什么东西。

他向桑粒投去平静的目光,往前一步,慢慢地向桑粒张开了怀抱,没有太过积极主动,而是把主动权交给她,等着她。

他说:“关凌,要给我一个拥抱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叫的是关凌,不是桑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