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收到孟鲸的指令之后, 翟子渊立刻抄起手里的轻型镰刀,弯腰朝着那棵开满红花的竹子猛力劈砍。

一刀、两刀、三刀……

竹子根部的裂痕加深,终于在砍到第六刀的时候, 轰然朝孟鲸所在的位置倒塌。

孟鲸反应迅速, 在竹子倒过来之前就闪身避到了一边,竹子落地时,大片细碎的红花迎风飘散,纷纷扬扬像是下了一场血雨。

见翟子渊想去扶起竹子, 她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制止。

“等一下。”

“……怎么了?”

翟子渊顺着她的眼神示意低头看去, 见从那棵竹子的裂口处, 正汩汩流出红色汁液, 比血要稍浅一点, 很快就渗进了泥泞的地面。

那似乎是一种诡异的养分, 渗进地底后依旧四处钻行, 直至将附近的竹根全部浸染。

红花渐次枯萎, 可那些被浸染的竹子却如同被注入了崭新的生命力,苍绿的枝叶间逐渐蔓延开暗红网状纹路。

而后听得“咔嚓”的脆响不绝于耳,它们各自从中间分裂成了十几枝, 随风招展,形成了增殖出的触须。

那些触须正朝近处试探, 不晓得在试探些什么。

或许是活人的气息。

意识到不对劲, 孟鲸立刻让翟子渊砍掉地上那根竹子的根茎和枝叶, 只留中间部分, 抓紧时间扛走。

芳姑说这竹林里有妖怪,看来真的是有妖怪, 还是寄生在竹子内部的妖怪。

翟子渊半刻也没耽误, 手起刀落, 削出了一截整整齐齐的竹筒,麻利扛在肩上,随孟鲸一起朝来时路奔去。

在他们身后,增殖后的寄生竹妖,正挥舞着无数柔韧的触须,劈头盖脸袭来。

它们居然能离地行走,尽管行走的速度并不算快,可触须抻长的距离却一刻更胜于一刻,分分钟就要击中前方的翟子渊。

千钧一发之际,孟鲸抽出腰间别着的骨扇,双手用力一拧,登时拧出了八道锋利的扇形弯刃。

她果断转身,八道扇刃撕裂呼啸的风声,在竹节触须碰到翟子渊的前一秒,将其当空斩断。

她变换招式,左移右闪、上格下挡,又接连解决了十几根追击的触须,并发现这骨扇法器确实好用,被法器斩断的触须非但不能再次增殖,甚至连带着竹子本体也一起腐蚀发黑,无声无息没入泥土里。

她原本想要再继续试一试,谁知翟子渊偏偏有着自己的想法。

他担心她过于恋战,明明跑出去好远又折返回来,竟单手揽在她腰间,直接将她扛了起来。

他就这么左肩扛着竹子,右肩扛着她,风风火火跑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

“鲸鲸,咱别跟一群竹子一般见识,还是先把东西送回芳姑那里要紧啊!”

“我没想跟它们一般见识,我是要试试这扇子。”孟鲸无语,“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我自己会跑。”

“你相信我,我腿长,跑得更快!”

“……”

影射谁呢这是?

她趴在他肩上,单手支撑,另一只手把骨扇甩出去,这一次的力道明显比前几次更猛,瞬间击碎了最前方的数根触须,引起了爆.炸之势。

轰鸣的气浪差点把翟子渊掀翻个跟斗,他震惊回头。

“鲸鲸,你在干什么?”

“在战斗。”孟鲸纳闷他又问了句废话,她一抬手,把骨扇稳稳接住,“……这法器合着是改版的回旋镖。”

不错,她很满意。

“好啊!回旋镖好啊!”

翟子渊不经大脑地附和着,他忙于扛着她一路狂奔,奔出了水平,奔出了风采如果非要下个准确定义,那他必然是专属她的最佳代步工具。

远处,竹林的出口就要到了。

芳姑和君君不得不承认,母女俩的运气这么多年也不算太好,唯一勉强算好的一次,就是在即将被九尾黑狐强迫的前夕,遇见了这两位外乡人。

这两位外乡人的行动效率,实在是高得不能再高,封存多年的法器说拿就拿,村长宅院的太师椅说拆就拆,后山竹林的竹子也说砍就砍……

总之,能不能永久除去九尾黑狐这一祸患,全靠他们发挥了。

所以一见孟鲸和翟子渊顺利扛了制伞的竹子回来,芳姑欣喜异常,赶紧又给他们做了顿饭补充体力。

……自然,原料还是鸡,只是烤鸡变成了炖鸡,还放了不少盐。

两人为此猛灌了好几缸子水。

“二位,好吃吗?”

“你自己尝尝觉得好吃吗?壁虎吃了都得咸掉尾巴。”

“啊……”

傍晚,两人在里屋补觉,芳姑和君君则在外屋打磨原材料,制作伞柄和伞骨,无论是玩家还是npc,大家的分工都很明确。

就目前而言,制伞只还差最后一步,即去寺庙把供桌的桌布带回来,做成伞面。

那是夜晚的任务。

是夜。

孟鲸准时醒来,顺手拎着耳朵叫起了旁边的翟子渊,两人带上武器和照明工具,同行前往位于封门村西边的寺庙。

据芳姑说,那座寺庙的名字,就叫封门寺。

山路阴森,夜幕浓重,手电只能勉强照亮前方的一小块道路,两人迎着夜间冷风,踩着满地的枯枝败叶,深一脚浅一脚前行。

途中经过一片树根盘亘的区域,翟子渊担心身后的孟鲸会被绊倒,本能地伸出手去,想要拽住她的衣袖。

“鲸鲸,你……”

话声戛然而止,他与她柔软的手指相触,心跳骤停,连忙收回。

“……对不起,不是故意的。”

孟鲸纳闷反问:“有事?”

“没事,就是怕你摔倒了。”

“怕我摔倒了,你不如背着我。”

“好啊,你愿意当然好啊!”

她本来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翟子渊认真了,并且还挺高兴,当即弯下腰去准备背她。

她好气又好笑地踹了他一脚:“愿意什么愿意?快点走,把手电再举高点。”

“……哦哦。”

就这样,两人又走了大约十多分钟的路程,直到远处月光下,一座低矮建筑的轮廓隐约显现。

待走近了才发现,那的确是一座破庙。

这里乍一看上去很是陈旧,台阶长满杂草,门楣破败,牌匾只剩下了断裂的一半,上面的题字还被划烂了,隐约还能辨认出“封”字的左半边。

庙宇的那扇门,门中央写着一行红色的符文,颜色入木三分,不晓得是红颜料还是血。

翟子渊盯着符文端详片刻,得出了个正经结论。

“这应该是镇灵咒之类的吧?用于辟邪,或者为了锁住庙里不干净的东西不让它们出来,我看影视作品里总这么演。”

“嗯。”孟鲸点头,“这颜料也眼熟,可能是朱砂。”

“我们现在要进去吗?”

“进去,你不进去找,里面的东西会主动把桌布送出来?”

这话很有道理,主意打定,两人推开寺门,并肩进入了寺庙内部。

平心而论,封门寺其实面积不算大,布局陈设也很简单,但奇怪的是,香案上的三炷香仍旧燃着,在夜色里闪着微弱的光。

不远处有一四四方方的功德箱,功德箱里塞了不少钞票和硬币,孟鲸上前察看,没发现什么特殊,转身又回到了原地。

她走向摆在地面的蒲团,半晌,抬头又看了一眼寺里供奉的神像。

……说是神像,但与常见的那些或慈眉善目、或威武正气的神像不同,这座神像头生黑角、口生利齿、双目赤红,面容狰狞怪笑,且双手紧握一柄锋利砍刀,怎么看都像个修了邪道的屠夫。

翟子渊越看越邪门,禁不住背脊生寒:“村子里供奉这么一座……呃……到底是想保佑他们什么啊?”

孟鲸不屑冷笑:“可能正因为供奉了这么一座不伦不类的东西,封门村的村民才都死绝了。”

“……”

听起来似乎也,话糙理不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