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堕神
他永远不会忘记，遇见她的那一天。
魔女莉莉斯，传说中拥有最美容貌的女人，她穿着一袭纯白的长裙，头发乌黑得如同瀑布一般洒落在腰际，雪白的手指提着裙脚，像温顺活泼的小鹿一般在花田中游走。
他简直看呆了，即使天界美人无数，他也没见过如此能撩人心弦的女人。
她发现了他，并不惊慌，只是停下了脚步，歪着头，向他笑了笑。
那时雷诺斯就已明了，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就为了这个笑容。
“我是神啊，你不怕我吗？”
“有什么可怕的，我知道你爱我。”
她笑着说。
……
大漠古城，黑云蔽日，狂风卷起黄沙，呼啸过天空。
这是个环境非常恶劣的地方，位于地理上的极北之地，本应该荒无人烟的地方，却有几个人站在那里，天空中有乌鸦经过，不断盘旋着，可能是好奇这几个人的凭空出现，也可能是预感到了这场血雨腥风，想要捡点儿腐尸填饱肚子。
这里只有六个人，伊南娜和纳坦站在洛城身后，而与他们对立的也正巧是三个人，洛雪，巴拉特，还有一位瘦高清冷的男人。
男人叹了口气，说道：“主上，这么多年了，还是让你找到了。”
洛城没有说话，倒是纳坦接了对方的话，话锋冷漠地说：“影神雷诺斯，勾结魔女，按罪当诛！”
雷诺斯的眼睛暗淡了一下，语调凄然道：“我自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回天界，但是，你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我们已经不会再有叛乱之心，只想安安稳稳的做一对平凡夫妻，洛城，你为何不愿成全？！”
“放肆！”纳坦怒道，“主上的名讳岂是你等小辈能直呼的！”
洛城摆了摆手，示意纳坦安静，看着雷诺斯，淡然地说：“过往之罪，不是时间可以洗清的。”他又看向对方身后的洛雪，眸色深沉下来，说：“你让你的哥哥失望了。”
洛雪紧抿着嘴唇，低头不语。
雷诺斯转头看了他一眼，但没有说什么。
几十年前，他在河边救了这只奄奄一息的妖猫，在跟着自己的这些年里，自己教了他很多东西，可他一直都寡言寡语，直到某一天，他遇见那个和他有着一样面容的男孩，眼神里忽然有了光。
在得知他和那个男孩是孪生兄弟时，一个计划就在脑中成型了。
“你爱上了自己的哥哥，但你知道吧，他永远不可能属于你。”他曾经这样对洛雪说。
“我知道。”洛雪低着头，紧紧地握着拳。
“因为有洛城的存在，你就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所以，为我做一件事，我会让你拥有他。”
“……好。”
……
快一点，在快一点！
身下的凤凰好像能感知到洛七的心声一般，更快的扇动翅膀，卷起一阵大风，扶摇而上，向远方飞去。
这只凤凰在平时和洛七关系不太好，但当他真正有困难的时候，它比谁都卖力，毕竟，它可是在梧桐树的高枝上，看着这只小猫长大的啊。
洛七不知道洛城他们在哪儿，但所幸，这只凤凰能感知到洛城的位置，并且愿意带他去那里。
周遭的环境快速变换着，他们一直在向北方飞行，洛七敏锐地发觉，空气慢慢地干燥起来，似乎是到了类似荒漠或者戈壁滩之类的地方。
终于，在一片空地上，他隐隐约约的看到了几个人影。
凤凰载着他疾驰而下，想离弦的箭一般冲向地面，洛七紧紧地抓着凤凰的羽毛，在即将到达地面时跳了下去，惯性太大，洛七没站稳，踉跄了一下。
凤凰都是安安稳稳的落在地面上，扭头用鸟喙梳理了一下被抓乱的羽毛。
这个忽然的出场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一下，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所有人都紧盯着洛七，目光各种各样，无法描述。
洛七气势汹汹地走向洛城，在他面前站定，一句话不说，直截了当的一个耳光甩了过去。
洛城抓住了他的手腕，皱着眉看着他，问：“你来这干什么？”
“哼！我要是不来，怎么会知道你瞒着我做了这么些勾当？！”
“它带你来的？”洛城责备的看了凤凰一眼，凤凰心虚的低下头，避开了洛城的目光，扇了扇了翅膀，飞走了，把洛七一个人留在洛城面前。
“你管我怎么来的！”洛七用力的晃了晃手臂，想脱离对方的桎梏，“你先放开我！”
“到我身后来。”洛城说着，把洛七拉到自己身后。
洛七转过身后，终于看清了对面的三个人。
最前面是那位素未谋面却耳熟能详的雷诺斯，洛七一直以为他是一个非常凶悍的人，毕竟胆敢违抗族长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平庸之辈，直到今天打了照面，洛七才发现原来这个所谓的叛逆之徒，只是个清瘦淡然的年轻男子。
与其说他是神，不如说他更像个诗人，着一袭白衫，在暮春时节渐行渐远，手持书卷，口中吟诗。
目光再放远一点，洛七看到了那个让他记挂的女孩，莉莉斯的妹妹，魔女巴拉特，她仍然穿着那一身黑裙，长发简单的束到脑后，这让她在忧郁之中平生了一点锐气。
除了这两个人，还有一个男孩安静地站在那里，微微垂着头，似乎不想与外人发生任何联系。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洛七的瞳孔还是因为惊讶而收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
“阿雪？”
洛城伸出手臂，不容违抗的挡住了洛七意欲上前的步子。
洛雪慢慢抬起头，歪着头，露出和以前无异的天真笑容，答应道：“嗯，是我，哥哥。”
“你在干什么？！”洛七的语调低了下来，带了几分怒气，“你给我过来！”
洛雪摇了摇头，笑容变得有些苦涩，“我过去又能怎样？哥哥，你永远不会只属于我一个人，不对，哥哥啊，其实，你永远只是属于你身边的那个人吧？对吗？哥哥，阿夜？你的心太小，装不下两个人。”
“胡说八道！”洛七又是生气又是担忧，“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永远是爱你的，你是我的弟弟啊！你到我这边来，我不会怪你的……”
“弟弟？”洛雪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捂着眼睛有些神经质的笑了起来，“阿夜！洛七！我在你心里，永远都只是个弟弟是吗？！”
洛七哑口无言，一时间沉默中只有狂风呼啸的声音。
“可是啊，阿夜，哥哥，我不想只做你的弟弟啊！我想拥有你，我想让你的里里外外都沾上我的印记！想爱你！想弄哭你！想毁掉你！让你永远都要依赖我！你懂吗！你懂我的感情吗！”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露骨的表达自己的感情，以至于洛七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他一直知道弟弟对自己的感情，可从来没想过，这种感情，会强烈到吞心噬骨让人疯狂的地步。
显然洛城对这场扭曲的告白感到不悦，他平静的注视着雷诺斯，对身边的两位战神下令。
“杀了他。”
伊南娜和纳坦对视了一眼，在瞬间就统一了战术，一左一右，呈包抄之势，像脱离枪膛的子弹一般弹射出去，只能看见两道模糊的虚影，朝着雷诺斯所在的地方飞驰而去。
这场战斗开始得让人措手不及，洛七还没有来及反应，战斗就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神的战争，真的不是凡人可以想象的，空气中不断地划出刺眼的光幕，长剑的辉光带着星星点点的萤火斩了下去，一时间飞沙走石，白日里电闪雷鸣，摧枯拉朽，波路壮阔，地动山摧。
洛城没有出手，很淡然的站在那里。
事实上，他也不需要出手。
雷诺斯是影神，被找出藏身之地时就注定了死亡。
和战神硬碰硬是没有胜算的，事实上，在这场战斗中，雷诺斯已经明显的落了下风，身上多处负伤，鲜血染红了白衣，只能仓皇抵挡。
即使后来巴拉特加入了战斗，这局势也没有丝毫的逆转。
洛雪站在原地没动，并不是他忽然想要弃暗投明，而是因为，在这场神的战斗中，它的妖力就如同一根羽毛。一根羽毛压在天平上，是无法让它有任何的倾斜的，只会白白地折损。
……
“七七，是谁把真相告诉了你？”洛城问道。
洛七还在气头上，头也不抬一下地呛了回去，“怎么？你还想兴师问罪？我跟你说，你冤枉我这件事别想混过去，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除非你......”
正说着，洛城忽然伸手把洛七拽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凌厉的光刃划过空气，穿过了洛七刚刚站立的位置，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刻的印痕。
？！
洛七惊魂未定地趴在洛城怀里，有些缓不过神来。
他们离战场太近了，很容易被误伤。
“没事吧？”洛城低头问他。
洛七这才回过神来，捂着胸口后怕道：“卧槽，吓死小爷了！”
“七七，战场是很危险的。”洛城话里带着威胁的语气，“你偷偷跑过来，我不怪你，但是别做多余的事，懂吗？”
“凭什么？！”洛七推开对方，一手指着远处的洛雪，怒形于色，“我的亲弟弟已经陷入危险，你要我什么也不做？！”
“那是他自找的。”洛城说着，表情是不同于往日的严肃和冰冷。
“你答应过我的。”洛七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不会伤害他，你承诺过的。”
二人不约而同地回想起了那一天，金色的光包围着的摩天轮，天使唱着婉转的颂歌，还有那个，永远不会消失的戒指。它牢牢的印在两个人的手指上，刻印在心底。
洛城的眼神慢慢变得温柔起来，他轻轻地把洛七搂进怀里，低声说：“我知道，我承诺过的。”
他愿意包容他所有任性的要求，愿意等他认清自己的心意，因为这是他唯一爱着的人，他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