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无人出声, 有人放弃,有人还在犹豫。

傅家主直言道:“诸位,无论如何今日傅家都志在必得, 你们真心想要也罢了,若是恶意抬价,别怪傅某人不客气。”

虽说都戴着面具,但要查到面具底下是谁不是没法子,只是费一些功夫罢了。

所有人都偃旗息鼓了,谁也不想得罪根基深厚的傅家。

任家则是已经得了二公主的承诺和人脉,没必要争这个。

胤祉这时才有些微惊讶的神色,他的本意是宰那些土老财, 没想到最后钓到的是傅家这条‘大鱼’。

而且,这么多钱粮, 远远超过了赈济东昌府所需了。

唐岳因此也有些不确定, 要不要继续拱火了,他悄悄看向胤祉,见到他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好, 傅家三十万两, 加粮食二万石,还有没有加价的?我数到三, 没有的话, 就是傅家的了。”

“一。”有些人眼里还有犹豫挣扎。

“二。”有人还跃跃欲试,对上傅家主的眼神,又不敢行动。

“三!恭喜傅家主!”一锤定音,所有人开始懊恼、遗憾、痛心疾首, 但没办法, 谁也比不上傅家。

“好——”任克溥带头鼓掌, 众人下意识跟着鼓掌,并开始上前恭贺傅家主。

甚至有人当场摘下面具,想要刷个脸,看以后这平板玻璃买卖,能不能也分到点肉汤。

傅家主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对着众人拱手道谢。最后,走到二公主面前行大礼,“草民谢二公主恩典。”

“呃……不谢,是你自己的本事。”

二公主站起来福了一礼道:“傅家主,本宫替百姓谢过你的慷慨解囊。”

接着又示意傅家主跟自己走,“还请茶室细谈。”

任克溥则留下来,处理所有义卖的收尾事宜,有官老爷坐镇,有些人就算有些后悔了,也不敢放鸽子反口,皆安安分分地,在任克溥的见证下,在契书上签字按手印。

至于后续收账和赈灾的事情,任克溥也主动揽下来了,让二公主在无后顾之忧。

渐渐地,其他人都离去了,回去取钱粮和田契,来换回自己拍下的东西。

而茶室里,二公主借口更衣,听了胤祉的指示后回来,开口就对傅家主道:“本宫感念傅家善举,深思熟虑后,愿为你傅家争取五个国子监进学的名额。”

傅家主神色一振,连忙叩谢。

“你先别谢我,此次东昌府富户捐出如此多善款,皇父定然会嘉奖尔等,或许我这点就是小恩小惠了。”

“公主谦虚了,怎会是小恩小惠,这才是傅家求之不得的!”

梧云珠笑道:“本宫还有一事相求,傅家主且听上一听?”

“公主但说无妨!”

“此次筹集的钱粮和耕地,说好都是为了赈济灾民,但善款比本宫预计的要翻了一番不止,你觉得用剩下的善款该如何处置?”

“这……”傅家主没想到二公主这么会给自己出难题,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揣摩她的心思,只好道,“恕傅某愚钝,还请公主示下。”

梧云珠:“我既说了此次拍卖,全然是为了赈济灾民,自然得把所有的财物用在灾民身上。”

“公主仁善!”傅家主顿了下问:“那田地?”

梧云珠:“田地也是分给灾民耕种的,但若说一旦受灾,反而能分田,对并未受灾的百姓也不公平,更可能生出谎报灾情的情况,所以所有田产就记在涧中鱼先生名下,以低租佃给灾民耕种。再者,若有因天灾人祸家贫致难以生存者,也可佃田为生。”

听完梧云珠的侃侃而谈,傅家主看向她的眼神都变了,这回的称赞带上了十分的真心,“公主大义啊!”

想得如此周到,真的很不简单!

梧云珠被夸得很开心,当他是夸三弟了,“至于多出来的钱粮……”

她话说一半,拧眉似苦恼,傅家主以为猜中她心思,便道:“东昌府临近州府尚有灾民。”

谁知梧云珠道:“想太多了,我管这一府城已经够劳心劳力了,能管临近州县,那管得了整个大清吗?”

傅家主:“……公主说得是。”

他不禁心里犯嘀咕,公主不会要把钱粮带走吧?那么多地都给了百姓,难道图的是钱。

但很快,他就为自己的胡乱揣度愧疚不已。

梧云珠:“我赈济得了东昌府这一年,却不能年年都来这一出。东昌府水患,需要治理。”

“啊……”傅家主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羞愧。

而梧云珠的品德,让他自惭形秽的还不止于此,“既然要治理水患,就需要人手,但我不要百姓服役,而是用这些银钱雇灾民做工。”

傅家主顿时击掌:“以工代赈,正是如此!”

他听得都有些激动了,可公主又愁上了。傅家主立刻表示,自己愿为公主分忧。

梧云珠叹道:“可惜,我找不到人来帮我做成这些事情。”

傅家主忽然醍醐灌顶,跪下行大礼道:“傅某愿为公主效劳!”

嗨呀,真识趣!

此次捐助的善款傅家占了大头,他们家又有心讨好自己,有他家看着,定是不会出现什么贪墨之类的大纰漏的。

梧云珠示意步山将人扶起,好一顿赞赏,把自己知道的好听话、吉祥话都拿出来说了。

夸得年近半百的傅家主飘飘然的,只想为她肝脑涂地。

送走有些找不着北的傅家主,梧云珠立刻跑到隔壁邀功,“怎么样三弟,今日这一整出,二姐姐没给你丢脸吧?”

“没有,很好!”胤祉朝她竖起大拇指。

梧云珠得意洋洋,乐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好意思道,“可是这风头都让我赚足了,你是出钱出人出力,一点好也没捞着啊?”

怎么没有,他捞了东昌府的良田无数呢,虽说都是为了给灾民,但到了他手里,往后年岁怎么安排还是看他自己的。

本来在东昌府整的拍卖,他是打算在江宁实施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多得了这么些土地,在江宁可是办不到的。

看二姐姐很亏心的样子,他写字跟她明说:‘如果是我出面,事情可能办不成。’

“为什么?”梧云珠不懂,觉得胤祉是胡说,以在安抚自己。

胤祉写:‘若是皇子出面,任家和傅家可能会因为不想卷入党争,而顾忌颇多。’

梧云珠:“……你才八岁,他们想这些?”未免想得太远了点吧?

胤祉笑笑不说话,耸耸肩仿佛在说,谁知道呢?

当日下午,任家绮园人来人往,比早上还要热闹,大部分买手都把钱粮田锲送了过来,等到傍晚还未送来的,自有侍卫拿着契书去追账。

任家和傅家的人一起,互相监督,连夜清点所有善款,绮园拍卖的那处院子,灯火亮了一夜。

而胤祉和二公主美美地睡了一觉,睡到自然醒,神清气爽。

结果两人用完早膳去见任克溥和傅家主,就对上两对黑眼圈,虽然疲惫,却纷纷双眼冒着贼亮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