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干很快就给出了清楚的答案。

他不但能赢,还一路闯凉国腹地如无人之境,南边的几座养马的好山尽归大盛,军饷得以自给自足不说,甚至还为大盛带回去了不少“补给”。

凉国君主一开始还嘴硬,扬言有精兵强将,要让李景干有来无回。

但一年不到,他就迅速地向大盛交上了降书,承诺永不犯边境并岁岁向大盛纳贡。

原因无他,李景干的长枪已经横在了他京都的城门之外,再不降就没有降的机会了。

至此,大盛终于降服了四邻,收回了所有的故土,将百余年来支离破碎的地图重新拼得完整。

消息传回上京,朝野沸腾。

叶渐青一早起来就开始更衣束发。

起先的动作是仔细且缓慢的,但瞥一眼旁边的沙漏,他的动作就越来越急,越来越快,最后拿上官帽就径直冲了出去。

程又雪要回来了。

随军出征长达一年,她终于要回来了。

努力想让自己走得符合礼仪,但一出城门看见远处乌泱泱而来的队伍,叶渐青还是没忍住,纵身就冲了上去。

李景干捏着缰绳走在最前头,眼眸死死地盯着城门的方向。

骤然看见一道疾行而来的人影,他扬眉,整个眼眸都亮了起来。

然而,人影走近,却是叶渐青。

光亮瞬时消失,李景干往他身后看了看,没好气地道:“怎么只你来?”

叶渐青道:“剩下的人都在永昌门呢。”

说完就敷衍地与他道贺一番,安排人在前头引路,然后自己一头就扎进了后方的队伍里。

“这叶大人,一年不见怎么这般毛躁了?”胡山忍不住笑他。

“你懂什么。”司徒朔啧啧摇头,“分别这么久,有情人嘛,急切才是正常的。”

收回目光,李景干想,宁朝阳官大,地位高,自然是要在宫门附近等他的,规矩是这样,她也没办法,他不能往心里去。

但是,接着往城里走进去,永昌门外乌泱泱的道贺之人里,也没有宁朝阳的身影。

李景干嘴角抿成了一条平线。

“侯爷见谅。”刘公公上来与他小声道,“宫里还在丧期,没法放烟火起歌舞为侯爷庆祝,但里头的宴席是备好了的,新皇会亲自为侯爷接风洗尘。”

早在他刚打到凉国的第三座城时,上京就传来了圣人驾崩的噩耗。

当初沈晏明往药罐子里加的千尾草虽然量不大,但也是毒入骨髓,慢慢渗透。圣人还拖了这么久才走,已经是众御医妙手回春的结果。

李景干并不意外。

他意外的是,淮乐登基,朝野里竟没有起任何风浪。

李扶风在朝野里留下的隐患极多,就算他不堪用了,那些人按理说也会抱团换别的皇子继续造势。

可是没有,他一路走进上京,看见的全是祥和繁荣。

既然都这么祥和繁荣了,宁大人又在忙什么?

“侯爷。”秦长舒与他道,“这边有小憩的暖阁,烦请借一步说话。”

来了。

李景干翻身下马。

淮乐写信提前与他知会过了,想用给他封爵的方式换他放下手里一半的兵权。

这种事换别的将军来定然不会答应,但他会。

他不但愿意放一半兵权,甚至愿意只留五万囤兵,其余兵力悉数交由兵部接管。

当然了,条件不会低。

秦长舒也做好了斡旋的准备,光纸张都抱了厚厚的一叠进去。

两人从给三军的封赏谈到对兵眷的抚恤,谈得秦长舒冷汗直流。

这是极大的一笔开支,报上去她怕陛下不高兴。

但是,眼前这人安静地坐在黑暗里,周身的气势却比先前还更加压人,她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余地。

硬着头皮记下了一些她无法做主的事,秦长舒想起身,腿却发麻。

李景干看着她,淡声道:“秦大人不擅长与人做交易,陛下怎么派你来了?”

“侯爷问得好。”秦长舒咬牙,“我也想知道宁大人为什么一定要推我出来。”

是宁朝阳让她来的?

李景干一顿,接着神色就缓和了下来。

不去接他,不来谈判,想来是怕他一看见她就谈不动条件。

她不想让他吃亏。

念头一起,他整个人都温和了起来:“方才说的一万金赏钱是开玩笑的,我没那么缺钱,秦大人不妨划了去,也免得挨陛下的骂。”

秦长舒大喜,感激地道:“多谢侯爷。”

一边谢一边划掉纸上的记载,划着划着秦长舒反应过来了。

这人知道禀上去她会挨骂,还愣要她写?

真是无……无所谓,没关系,划了就好。

笑着抱起文卷,秦长舒拱手与他作请:“宴席已开,侯爷请。”

李景干大步就跨出了门。

淮乐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远处快速靠近的人影,不由地有些感慨:“原来班师回朝的将军,是这般的意气风发。”

说着,又问刘公公:“他回来可带了什么人?”

刘公公摇头:“没有,听闻凉国国主也有意招婿,但侯爷没有搭理。”

淮乐欣慰地点头,目光看着那人影,恍然间仿佛看见了多年以前的萧北望。

那时候的萧北望上殿就说:“臣请陛下赐恩,封内子做诰命。”

而现在,虚影散开,李景干在大殿里站定,目光直直地落在了前头站着的某个人身上,再无转移。

淮乐鼻尖有些酸,但也只一瞬。

她恢复了正经,沉声问:“定北侯,你可知罪?”

李景干垂眼:“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私自兵犯凉国、一路招募兵将二十余万却没有给兵部回信……桩桩件件都是大罪。

旁边的台谏滔滔不绝,诘问不止。

宁朝阳安静地站着,没有吭声。

李景干拳头都捏了起来。

他轻声道:“敢问陛下,臣这等罪名,该判何刑罚?”

台谏官冷声就答:“少则流徙千里,多则诛连三族。”

庞佑等人哗然,纷纷想举笏进谏,李景干不着痕迹地抬袖,将他们都拦在了后头。

他抬眼,定定地看着前头的人问:“那宁大人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