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7740降落时,军官和医护人员们围住了营地广场。

夏绚看见夏夫人和霍折旋站在最前面。夏夫人捂着嘴,似是在哭,而霍折旋隔着雨幕看不清神情。

舱门打开,湿衣服还贴在身上,寒意让夏绚打了个冷战,接着是眩晕感袭来,让他眼前一黑。

夏绚最后见到黑色的大伞和霍折旋的下颌,他昏倒在了霍折旋怀里。

夏绚再次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军部附属医院,身边有夏夫人守着他。

“上将呢?”夏绚问,他从**坐起来。

“他应该很忙,一会儿再告诉他,你已经醒了。”夏夫人道。这次意外虽惊险,但没有造成太大影响,演习还在继续。

夏夫人一边给夏绚喂粥,一边道:“我真是听他们提起那天的事就后怕,如果我当时在总指挥部,怕是要吓晕过去了。”

夏绚虚弱一笑,握住夏夫人的手,“妈——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夏夫人看着夏绚苍白的脸色,心疼得不行,她又伸手为儿子捋了捋头发。

夏绚见夏夫人情绪低落,又说了些漂亮话逗她,这才总算是让夏夫人展颜。

夏绚又试探一问:“妈,那个救我的人呢?”

夏夫人闻言,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她道:“他先你醒来,大概已经出院回学校了。”

夏绚点点头,“这样啊。”

兰英这次是他的救命恩人,但夏夫人的态度冷淡,夏绚猜她大抵是知道了兰英的身份。

“司纯是你吧,你和他在此之前就认识?”夏夫人经过此事,大致猜到了自己的儿子就是车上兰英所说长得像她的人。

夏绚脸一红,他在外面用的化名被家长念出来,莫名显得有些中二,他老实点头,“嗯,这个名字是他告诉你的?”

“去演习地时,车上我们聊了两句,他说有一个叫‘司纯’的朋友长得很像我,问我认不认识。”夏夫人道。

“这次意外,你们也算是互相救了对方的命,他醒来后来探视了你一回,然后就赶回军校了。”

兰英来时,只说是见一见他的救命恩人,见到后,他也没有说出他事先认识夏绚,就匆匆离开了。

夏夫人叹息,“他姓兰,是当年那个人的弟弟吧?”

夏夫人说的当年,是夏绚十二岁那年。那年发生的意外让夏绚失去了腺体,成了残缺的Omega。而意外的罪魁祸首就是兰英那坐牢了的兄长,兰睿。

夏绚没有否认,提到那段过往,他的神色也变得冷淡。

“他也知道你是当年的受害者?”

夏绚摇头,回答道:“不、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夏夫人道:“华都真是小,他哥哥当年是条疯狗,咬坏了你的腺体,弟弟却是舍命救了你,这又是什么缘分?”

“他哥哥是纯粹的坏种,他看着倒是个磊落的孩子。”

夏绚平静地陈述:“是。他也因为他哥哥的事,受到了很多不好的影响。但他哥哥的罪恶与他无关。”

话是这么说,但夏绚也是后来才懂得“祸不及家人”这个道理。

起初认识兰英时,夏绚心中不可能全然没有怨气。尤其是兰英不断向他示好,想要接近他时。夏绚心里想的是,不愧是亲兄弟,一样的被这幅皮囊吸引。

夏绚在知道兰英名字后,就清楚了兰英的身份,而兰英至始至终都不知道他是谁。

夏绚用先入为主的恶意,冷漠地审视这个试图接近他的青年。

所以,当初和兰英在一起时,也并非是出于喜欢,那是一种未付诸实践的报复冲动和迁怒。

时间久了,夏绚冷静下来,真正认清了兰英与他的兄长完全是两种人。兰英正直、坚毅、善良,他带着满腔热忱对待他们之间的恋情,想要走近夏绚的心

也正因为如此,夏绚对兰英才一直有淡淡的愧意。

夏夫人感慨道:“那孩子顶着这样的身世背景还能考上白鹰军校,想来也是足够优秀。这次他救了你,表彰是不会少的,前途也会一片大好。”

“嗯。”

夏夫人犹豫地问:“这些事……你还没有告诉上将吗?”

夏绚摇头。

霍折旋说过,他讨厌欺骗,夏绚不想去赌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不想去赌霍折旋能否接受自己只是个腺体残缺的Omega。

况且,他不会一直留在霍折旋身边……

夏夫人闻言也只是手指点了点他的头,习以为常道:“你呀,从小就是自己心思多,我说了的话你也未必听。”

夏绚笑嘻嘻地在母亲手背上,撒娇地蹭了蹭。

夏绚没什么大碍,醒来当天的下午就准备出院了。

霍折旋忙得走不开,是杜喻来接的夏绚。

车上,杜喻道:“夫人,因为我同事的失误,让您身处险境,我代他向您道歉。您不顾危险和另外两名士兵拆解舱门,成功解救那名学生,也让我们感到很敬佩。”

夏绚笑道:“那名学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能在他有危险时弃之不管。不过……唐上校是该多长个心眼了。”

杜喻点头道:“我会多加敦促他的,这次他也吃到了不轻的处分。”

夏绚回到碧宜庄,几日不见,果果兴奋地拱着他的裤腿,围着他转圈。

晚上睡觉时,夏绚睡着睡着被窸窣的轻响惊醒,是霍折旋回来了。

“上将。”夏绚揉了揉眼睛,唤了一声。霍折旋没有开灯,夏绚在黑暗中辨出了他的人影。

他支着胳膊坐了起来。

床边的小台灯亮起暖色的灯光,霍折旋坐到床边,他抬手捋起夏绚的额发,试了试他的体温,“吵醒你了。”

“没有。”夏绚清醒了。

他温情地握住霍折旋覆在他脸上的手,盯着霍折旋小声道,“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霍折旋绷着唇线,停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以为你不害怕的。”

“怎么会,我怕死了。”夏绚眨眨眼道,“害怕再也见不到你,我们的上将就要变鳏夫了。”

夏绚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霍折旋扯了扯唇角,道:“害怕还义无反顾地留下救人,我们的绚绚真伟大。”

“那个学生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能弃他于不顾。”夏绚贴近霍折旋,轻声道,“再说,我不是没事嘛,我们都平安回来了。”

夏绚温热的身躯贴着霍折旋,想要平息他的不悦。

霍折旋抬手摸了摸夏绚的脸颊,缓缓问出一个问题:“当时,你在想什么?”

夏绚仰着头道:“想很多啊,想你、想爸妈、想哥哥、想果果,害怕会再也见不到你们……”

霍折旋静静听着。

末了,夏绚问:“上将,我把那个学生救回来了,你不为我骄傲吗?”

霍折旋短促地笑了一下,答:“骄傲。”

他道:“但这也是我此生第一次对一件事感到后悔,我后悔带你去了演习,后悔让你身处险境。”

夏绚怕霍折旋以后这样的活动都不带他了,忙道:“这只是个意外。”

霍折旋没有搭话,良久后才道:“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我去洗漱了。”

“好。”

霍折旋起身,正准备进浴室时,他又转过身道:“对了,救你的那个学生,你想见他吗?”

夏绚笑笑,道:“不用了,你代我好好谢谢他就好。”

霍折旋颔首,并未多说,转身进了浴室。

夏绚望着浴室关闭的门,直觉霍折旋情绪不大好。

罢了,总归他现在还是个病人,霍折旋也不能拿他怎么样,等他自己消气就是。

夏绚在家里静养了几天,恢复了元气,准备去徐寒那坐坐。

夏绚抱着果果,打算带上它。

果果似乎也知道夏绚要带它出门,兴奋得很,夏绚对管家道:“我去找徐医生做例行理疗,麻烦帮我备车。”

这时,管家低下头道:“抱歉,夫人。上将之前叮嘱过,您需要医生的话,让我们把医生请来家里为您服务。”

夏绚闻言后,他的脸上的笑僵住。

他道:“那我有别的原因想出门呢?”

管家头低得更下,道:“您有什么需要请告诉我们,也许我们可以替你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