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暖暖问:“你为什么从来不提起,你为什么放弃了,甚至放弃到像从未有过一样?”

我说:“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于暖暖说:“我看到的。”

“看到?”我问。

“对啊,看到的。你仔细推算一下时间。我们之前真的没有可能同一时间在这个学校里出现过吗?你到现在毕业五年多,我毕业一年多。”于暖暖说。

“所以呢?”我问。

“因为是高考后,我的印象非常深。我7月11号拿到了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于暖暖说。

“继续说。”我仿佛猜到了什么。

“我那时是刚高考后不久的学生,对大学生活充满了向往和期待,所以我7月14号就满怀期待地来到这里看了一眼。那时候大概刚好同学放暑假之前几天,人也蛮多,也恰好,应该是最后一批毕业生的最后离校时间。”于暖暖说。

于暖暖说完这些,我瞬间明白了所有事情,此刻的我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人生,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

当时,公司要求我7月16号报道,我7月14号晚上才离开这个城市。

那天晚上很晚,我背着我的吉他,满是遗憾和不舍地离开了这个城市,我的告别,不只是对于这个城市,也是对于我的梦想。

我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于暖暖问:“那么,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从来不提起。对我来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从来不提起呢,我始终等着你提起这件事,然后我就可以很得意地告诉你,陈恒,其实我早就见过你了,在很多很多年前。”

我说:“有什么重要的。”

于暖暖说:“或许没有那么重要。但是你有意避讳这件事,对我来说,在我和你的世界里,就总会存在那么一点缺憾。”

我说:“其实真的没有到刻意隐瞒这种程度,这没有必要。我只是确实蛮不想回忆起这种事情的。毕竟因为这件事情,我有些后悔,有些怨父母,也有点恨自己怂。”

“为什么?我还以为你特别避讳,特别想隐瞒,所以一直不敢问你。”于暖暖说。

我笑道:“就像你说的,都是命,又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没必要那么刻意避讳,我只是一直在逃避罢了。”

于暖暖说:“那么,你讲一下到底是为什么。”

我说:“外面太冷了,还下雪呢,我们进教学楼说吧。”

于暖暖说:“不,我就要在这里听。”

于暖暖从口袋里拿出厚厚的手套戴上,我点了点头,也把双手揣进口袋里,说:“如果你很想听,那我就讲吧,因为是你。”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来,一攅白白的雾气散开:“我从小就很喜欢音乐,由于小时候我们省份学乐器考级可以高考加分,所以也很幸运,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给我报了乐器班,一学就是十年。”

“然后呢。”于暖暖捧场道。

我忽然感觉和说相声似的,这还一个捧哏一个逗哏啊。

我笑了笑,继续说道:“到了高中,我开始对吉他和唱歌感兴趣,于是自己玩起了吉他。虽然那时候,我们省乐器考级已经不会在高考中加分了,但是对于兴趣这种东西,父母并没有太多阻碍我,他们也蛮希望我能有一技之长。”

“嗯。”于暖暖又捧哏了一下。

我继续说:“但是他们有一个原则,音乐在我的生命中必须只能作为业余爱好,不能指望以此为生。”

“继续讲。”于暖暖真适合去说相声。

我说:“父母希望我当教师,或者当医生,甚至说无论做什么都好,但是不能以搞音乐作为职业。”

“所以他们强迫你做了选择,你们争吵了?”于暖暖问。

我笑道:“没那么严重,我从小不算叛逆,所以我也并没有很执意地去走音乐路线,而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读书备战高考。所以很理所当然地,我大学读了工科专业,与音乐毫不相干。”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可是进入大学闲余时间多起来后,我越来越发现我对很多东西都很感兴趣,特别是音乐。我在大学的时候逐渐对音乐越来越着谜,还和几个玩乐器的朋友组建了自己的乐队,我担任乐队主唱。”

“所以那时候一定有很多女生喜欢你吧。”于暖暖鼓着腮帮子问。

我笑着点了点头:“想想那时候也是风光无限特别拉风啊,多少小姑娘就好这口,小姑娘们越喜欢,我就越来劲,越来劲,兴趣就越浓,加之本身就对音乐的敏感和乐队在校内形成的一定规模,我逐渐开始动了毕业后走音乐这条路的念头,这甚至慢慢地变成了我那时候唯一的梦想,梦想到有点走火入魔。”

“就是因为小姑娘?”于暖暖问。

“喂,你怎么只听前半句不听后半句,我说了,最终是因为热爱啊。”我说,“我那时候想,以自己喜欢的事情为职业,这是多么幸福的事。”

“然后呢?”于暖暖问。

“可是很明显,我们小城市的父母,有几个能同意自己学习还算可以的孩子走音乐这条路。

我毕竟还算有点理性,我自己其实也很恐惧去选择这样一条无异于闭眼摸石头过河的道路。

所以,在最后,我其实并没有做任何抗争,很顺从地遵从了父母的意见,老老实实地毕业,找工作。”我说着,顿了顿,有点不再想提这件事,但是和于暖暖的这种巧合,甚至种种巧合,我相信是皆是因为命运。

我继续说道:“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远,我想对它、对这个城市和自己的青春SayGoodbye,于是我组织了一场毕业汇演,时间定在了毕业那一年的7月14号晚上。”

“对,就是这一天,我也印象很深。”于暖暖说。

我说:“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刻,我在舞台上流着眼泪,疯狂地歇斯底里,致梦想,致离别的青春。”

回想起那时的场景,依然那么真实,犹如就在眼前,我继续说:“我看着台下,泪流满面,体验着心一尺一丈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