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摩柯闻言却只当是马良在吹牛,失笑道:“孙权带甲十余万屯兵在南郡,益州严颜领精兵一二万人屯秭归,尽收南郡,江夏,武陵,桂阳,零陵,长沙等郡,声势大增,怎么会必败无疑?”

 张苗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想,说的是啊,有沙摩柯帮助,确实是有胜算,但说孙权必败,却也是太过分了。

 马良却仍是从容,伸出手来食指与拇指扣起,做了一个三的手势,说道:“孙权有三败,其一,孙权精兵在荆州,江东空虚,山越为其后患。其二,孙权取荆南四郡,势如破竹,然除了江夏,长沙之外,武陵,桂阳,零陵太守,都是旧任。虽然归附孙权,但貌合神离,离之而已。其三,益州大将,巴郡严颜虽然诚心帮助孙权,但若局势不对,必然飞快退走。孙权有此三败,安能不败?”

 张苗松了一口气,欣喜点头,分析的极好。

 沙摩柯却是笑道:“都是镜中花,水中月而已。江东空虚是真的,但山越未必会反孙权。须知道,山越者乃盗贼也,粮食不足,便会下山劫掠。若今年江东风调雨顺,江东山越便不会反叛。如今孙权势力庞大,那武陵,桂阳,零陵太守,安敢造反?益州严颜更别说了,孙权局势大好,他岂会背离孙权?”

 沙摩柯智慧足够,一眼看出马良这些话虽然有道理,但是不足以一举打破僵局,让孙权失败。

 沙摩柯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张苗不由又紧张了起来,他口才太烂,否则定要帮忙的。马良却仍是从容,嘿然一笑,冲着沙摩柯再拱手,说道:“若萧王选精兵袭击武陵,切断山路,使得零陵,桂阳悬空孤单。我可为说客,劝降武陵太守金旋,若得武陵,便可以与北方南郡接壤,声势更张。而零陵,桂阳道路被切断,消息闭塞,听不到孙权举动,消息。我们便可以派人诈称孙权战败,诱使他们倒戈。到时候三郡叛变,关家必然反攻。局势不对,严颜必走。至于山越反而是锦上添花而已。”

 马良从容分析了一下局势,制定了大约的作战方略。然后才对沙摩柯拱手说道:“昔年袁绍,曹操争夺北方,从事韩嵩,别驾刘先劝说刘表曰,豪杰并争,两雄相持,天下之重,在於将军。将军若欲有为,起乘其弊可也;若不然,固将择所从。将军拥十万之众,安坐而观望。夫见贤而不能助,请和而不得,此两怨必集於将军,将军不得中立矣。夫以曹公之明哲,天下贤俊皆归之,其势必举袁绍,然后称兵以向江汉,恐将军不能御也。故为将军计者,不若举州以附曹公,曹公必重德将军;长享福祚,垂之后嗣,此万全之策也。”

 “刘表不能用,所以曹操兼并袁绍,后来兴兵问罪,刘表病死逃过一劫。长子刘琦逃难,次子刘琮投降。当时刘表若是助袁绍,或助曹操,都是可行。此刻关公与孙权争荆州,以萧王之重,帮关家则关家胜,帮孙权则孙权胜。此天下之重也,还请萧王早做决断,万万不可拖延。”

 一番形势分析,马良还做出了出兵规划。乃是先取武陵,而后切断零陵,桂阳与江东孙权的联系,然后劝降零陵,桂阳,占得三郡先张形势,与秭归相连,迫使严颜退兵。

 正所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形势立刻翻转。

 末了,马良以当初袁绍,曹操争霸,刘表蛇鼠两端之事,劝谏沙摩柯。你要么帮助关家,要么帮助孙权,蛇鼠两端取祸之道也。

 而之前马良更说了,你若帮孙权,锦上添花而已。帮我关家,乃雪里送炭。获得的感激,不可相同而论。

 马良还抬高了沙摩柯一下,俗称拍马屁。

 如今两雄相争,天下之重,在于您也。

 您看着办吧。

 这便是马良根基沙摩柯希望苛求地位,爵位,成为汉人贵族的欲望,然后给出的关家能够取胜的一套说辞。

 漂亮。

 张苗不由叹服。而沙摩柯直到这一刻才是真的心动了,镜中花水中月那是不行的。

 天下之重,沙摩柯也当做是客套话。

 做说客的,哪能不说好听的话?

 但蛇鼠两端,取祸之道,沙摩柯听进去了。

 而若是帮助关羽,则能获得感更多的感激。

 沙摩柯也听进去了。

 而派兵切断武陵,桂阳,零陵之前的山路联系,沙摩柯也及有信心。他麾下兵马虽然很杂,但是人马众多,扼守险要绝对可以做到。

 而孙权大军都在北方与关羽对峙,没有本事派兵南下。在这荆南之地,沙摩柯可以呼风唤雨。

 而现在孙权占据荆州南部,加上杀入江陵城,局势一片大好。若是孙权失了三郡,严颜觉得情况不妙,还真有可能退兵。

 若山越在江东起兵,那就更热闹了。

 须知道山越不是一个势力,山越人口百万以上,可能有二百万也说不定,散布在江东山中,互不统属。

 有十个,乃至于几十个头。只要其中三五成起兵,抄掠江东,便也够孙权吃一壶的了。

 关家胜算很大。

 天下之重,果然在我啊。

 沙摩柯心中感叹一声。

 随即沙摩柯又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说道:“此事兹事体大,我需得与麾下谋臣商议一番,才好决断。二位先生且在我沙城中,暂住下来,明日给二位先生交代。”

 “好。”马良,张苗自然没有意见,随即沙摩柯便派人送马良,张苗以及随从的人员,住在了城中一处宅子内。

 马良,张苗这一行人狼狈到达沙城,便又急忙来见沙摩柯,却是没有洗漱过,浑身狼狈依旧。

 难得安顿下来,一行人便将自己洗刷干净,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而后马良,张苗在大堂内碰头。

 “季常,那沙摩柯会答应吗?”张苗心中还是惴惴,不由问道。

 “放心,有九成把握。今夜且睡个安稳觉。”马良却是从容,笑着说道。

 张苗见得马良如此从容自信,不由也放下心来。当夜,马良,张苗一行人果然睡的踏实,不过乃是长时间跋山涉水,身体熬不住的缘故。

 睡的死沉。

 次日一早马良,张苗醒来,在五溪女婢的伺候下洗漱一番之后,用了早膳。在宅邸内待了不久,便被客气的请去沙摩柯的王府内。

 仍是大堂,沙摩柯早到了,端坐在北方尊位,见马良,张苗二人进来,很是客气的起身行礼,然后坐下。

 “二位先生,我已经决定出兵帮助关荆州(关羽),随时可以点兵。”沙摩柯的态度与昨天相比,更加客气了。

 却是既然打算加入关家大集团,走向权贵阶层,必然需要有人帮助。马良乃是关平长史,位高权重。

 沙摩柯却也想趁此功夫,与马良搭上关系。

 沙摩柯表态出兵,张苗顿时呼出了一口气,露出了欣喜之色。虽然他没有派上大用场,但身为荆州帮的一员,也由衷高兴。

 马良则是蹙眉,对沙摩柯拱手说道:“萧王急于出兵,满腔赤城。我必会禀报主公,让主公知晓。但现在出兵却不是时候,一来需得等秋收之后,看山越举动。二,我想看看萧王麾下人马。”

 沙摩柯听马良愿意为他在关羽面前美言,心中顿时一喜,随即则是若有所思,然后是有些悻悻,说道:“是该等山越举动再说。至于这麾下人马,却是不怕马长史笑话,我五溪一族兵马,却是稀松的紧。我以前也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遭,所以极少训练。”

 这一点马良倒是有心理准备,他既然是询问了这方面的问题,便对五溪蛮夷的兵马,有所了解。

 作为被汉人压在地上痛殴的五溪蛮夷,人马能打才怪了。

 若不是现在天下大乱,汉人死伤无数,也轮不到沙摩柯做这个天下之重。

 “请萧王点兵,趁现在距离秋收还有一段时间,看能否训练出一只堪用军队。否则,岂能逼迫那武陵太守投降?”

 马良拱手说道。

 “好。”沙摩柯一口答应了,不过召集军队,却需得明天了。因为沙摩柯的常备军不多,闲暇是农,战时是兵。

 分散在多处。

 于是又过了两天,沙摩柯才从各处山谷,山上召集到了两万兵马,至沙城城外。

 这日上午,沙摩柯带上马良,张苗以及马良的随从一起,往城东大营而去。

 入得大营之后,马良的眉头便开始紧蹙了。

 这天下蛮夷多了。

 但战斗力真的不是在一个等级的。马良这些年跟关平南征北战,遇到的蛮夷有氐族人马,巴人人马,还有就是沙摩柯的五溪人马了。

 氐族的军队十分精锐,可以与张鲁的普通军队一战。

 巴人的军队就差多了,属于乌合之众。

 而五溪蛮夷的军队,马良估计与巴人差不多。首先这座大营就不是东西,帐篷布局全都是乱七八糟的。

 士卒手中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

 连狼牙棒都有。

 也没有皮甲。

 士卒们也是乱七八糟的,一看就知道是乌合之众。唯一的优点是山里人壮士,肤色黝黑,精干强壮,脚力应该极快。

 马良与沙摩柯一起站在点将台上,他摸着额头对一脸悻悻的沙摩柯,叹道:“萧王,这支人马,容许我理一理。否则出兵在外,便是连武陵太守金旋麾下郡兵都打不过。如此,怎么能说服金旋归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