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刀与战斧碰撞；
青龙偃月刀与开山贯石斧交错碰撞；
两簇璀璨到极致的火花在这篇苍穹之下碰撞。
火花熄灭之际，关羽踉跄后退，徐晃却已经提着贯石斧朝无数关家军拱卫的关羽处再度杀去。
这一边，魏军气势如虹……
那一边，蜀军士气坠入谷底。
比起战斗，他们更想知道，他们的归属……他们将要去何方？
身后，“啪嗒”一声，关平手中的长刀被震碎……
他慌忙嘞刀后退……
期间，他看到了手下将士们无数战马沐浴在鲜血中……还在原地茫然旋转，而他们的主人，早已不知道身首何处？
“父帅……”
“撤！”关羽大声吩咐。
随着后撤的军旗亮起，关羽大军仓皇逃窜……
“哈哈哈……”望着关羽离去的背影，徐晃大笑，“痛快，痛快……”
有二十年没有与关羽这般在战马上以命相搏的切磋了。
关羽的武艺精进了，可如今，他却再不是徐晃的对手。
望着手中第九次改良过后的“精钢战戟”，徐晃感慨道：“关云长，你还能逃到哪呢？”
……
……
距离方才那血腥杀戮的战场二十里处。
关羽总算逃了出来，他狼狈的倚靠在一棵大槐树下……环望左右，手下的将士们大量负伤。
“看来，魏军这五年的兵甲愈发的削铁如泥了！”
一边感慨，关羽一边活动着胳膊……
俨然，方才的那场大战，他也负伤在身。
“父亲，伤势如何？”关平关切的问。
“唉……”关羽叹出口气，还是勉力张口，“不碍事……”
可事实上，怎么可能不碍事呢？
如今魏军的兵器，那是对钢的纯度更加的精湛，与寻常的铁器碰撞到一起，不只是容易直接敲碎，乃至于……五脏六腑都会被剧烈的震动波及。
关羽方才与徐晃对战……落入下风，便是为此。
“不说这个……”
关羽抬起眼眸，勉力站起，眺望远处。
周仓询问道：“将军，眼下意欲何往？”
“暂且整顿兵马，再来决战！”关羽轻声道。“去公安，糜芳、刘封他们都在公安，那里还有不少兵马！且辎重、粮草都在！”
罕见的，关羽的回话失去了往昔的锐气。
就在这时……
“哒哒哒……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
一名斥候迅速的抵达关羽的面前，翻身下马禀报道：“君侯，公安郡糜芳、刘封、孟达投降曹魏……我军辎重、粮草悉数归于曹魏！”
轰……
轰隆隆！
斥候的声音犹如五雷轰鸣。
关羽一把拎起他的脖口，“你可是道听途说？”
斥候连忙回道：“小人……小人就是从公安来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曹魏秘密派……派使者程……程昱来了！他……他成功劝降了糜芳、刘封、孟达将军！如今，整个公安郡城门处都高挂着曹魏的旗帜。”
“啊……啊……”关羽宛若癫狂了一般，他一把推开了斥候。
骤然的无力感一下子席卷全身，他的双腿一个踉跄，在关平的搀扶下，踉跄中计……
他拂袖抹了一把脸，长叹道：“这就是兔死狐孙散么？”
就在这时……
——“云长，别来无恙啊！”
一道嘹亮的声音响彻而起……
天穹之下，一柄泛着银光的月牙戟当先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帘中，而随着月牙戟渐渐的展露，手握此戟的将军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哒哒……”
马蹄声渐近……
可众人发现，不止一人，因为在此人后背百米之处，还有成千上万的战马……战马上的将士们磨刀霍霍！
那为首而来的却不是张辽张文远，还能有谁？
“云长当年约法三章、挂印封金的英雄气概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张辽不曾忘，不敢忘！”
“云长，我带来了几坛好酒，都是你当年在许都城时喜欢饮的！”
……
……
炭火在火盆中炙烤。
公安郡的衙署之中……程昱悠闲的伸着双手，感受着此间火盆中的温度。
这一次的行动格外的顺利。
当他自报家门，说出自己是“程昱”的名字后，此间的糜芳、刘封、孟达就都降了。
情理之外却又意料之中的降了。
这一刻，他回忆起了往昔……
他这十年，劝降过的人一双手、一双脚掰着指头数都数不过来……便是为此，在“中原鬼见愁”、“人肉干制造者”后……他又多了一个无比“亲切”的称呼，“劝降大师”……
不过，说起来，有这么五年……都没有作为使者劝降过敌将了。
程昱本以为自己多半会生疏一些，甚至打算语气放缓，慢慢找找感觉……
可谁曾想……
五年来，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啊……
只要他自报家门，对方就上赶着、求着投诚了……这味道是一丁点都没变。
呵呵……
程昱就呵呵了，他突然有些自责，他竟然迷糊了，竟然天真的以为，这么多年……劝降大师的头衔，这是自己的功劳……
自己功劳个妹呀……他有个毛线功劳，他不就是个工具人，陛下指哪……他去哪？然后一切的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呗？
“咳咳……”
程昱轻咳一声，他抬起头望向眼前的糜芳、刘封、孟达……“虽说，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可老夫……有些疑惑，为何……老夫还没张口，三位投诚之意就如此强烈，投诚之举就这般呼之欲出了呢？”
程昱迷糊了……他想要解开真相。
眼前这三位……怎么就能投诚的这么急不可耐？
关键是，这三位……论身份，论地位，可不像是会投降的样子啊！
程昱好奇，他太好奇了！
“诚如……程中郎将所言，良禽择木而栖，良辰择主而侍……”不等糜芳把话讲完……
刘封直接打断，“芳叔，跟程中郎将……跟大魏天子，咱们就不要遮遮掩掩的了……”
这……
糜芳眼珠子一定，旋即一捋胡须，“是啊，普天之下，谁不知道大魏天子善于攻心之术，既派遣程中郎将千里而来，那一定是窥探出了我等的心思……我等也就无需再隐瞒什么。”
于是……
糜芳把他们三个如何押运粮草、辎重……
一路上多么的不容易？
可关羽对他们如何的苛责？怎么打他们军棍？
又如何逼迫他们十日将军粮辎重运过去……
这简直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刘封、糜芳、孟达本都绝望了，上一次就是几十军棍，这一次……关羽一定会弄死他们的，一定会的……
而转机就在绝境下出现。
这一大堆话……三人娓娓讲述给程昱，程昱总算是懂了，恍然大悟啊。
关羽的心思，糜芳、孟达、刘封的心思，还真的都被陛下给算准了……分毫不差。
念及此处……
程昱拱手：“老夫恭喜三位弃暗投明，孟达将军是扶风人，刘封将军是襄阳人，糜芳将军是徐州人，想必……日日夜夜盼着归家吧？我这就奏请天子，让陛下加封三位将军，衣锦还乡！”
程昱的话，对孟达，对刘封，对糜芳如蒙大赦呀……
而程昱的能量……他们三个更是有所耳闻。
这位，可是当今魏帝面前的红人。
“多谢程中郎将……多谢程中郎将！”
致谢过后……
糜芳骤然想到了什么，他追问了一句，“程中郎将……接下来那关云长？”
俨然，糜芳对关羽还颇有顾虑……生怕，魏军别到最后把关羽给劝降了，那凭着关羽的性格，他们几个不完犊子了？
“哈哈哈……”程昱笑了，“如今的陛下不是昔日的魏王，陛下要为天下计，为万民计，也为死于洪水之下的江陵百姓计！”
懂了……
糜芳、孟达、刘封三人秒懂……
程中郎将的意思，关羽是过不了这一劫了。
“啪嗒”一声，三人跪地拱手，纷纷举起兵符，“此乃公安之兵，后勤之兵……我等唯程中郎将是从！”
此言一出……
程昱连连捋着胡须，他的眼眸望向襄阳的方向……
“好说，好说！”
……
……
古道边，长亭内。
桌案上摆着瓜果、肉食，桌案边早已摆上了三坛美酒，关羽与张辽跪坐两旁，张辽为关羽斟满酒。
“此情此景，可让云长想起了什么？”张辽一边斟酒一边问。
“当年，我被曹公包围，土坡之上约法三章时，也是文远来此……”关羽接过酒樽，却并不饮酒。
张辽感慨道：“往事历历在目啊，那时候，云长约法三章向曹公提出，第一降汉不降曹，第二善待刘使君家眷，第三但凡有刘使君下楼，不论千里万里，云长也要前去投奔。”
呼……
听到这儿，关羽长呼口气，“那是，关某并不意味曹公能答应下来，可没曾想，文远告诉我，曹公全允准了，除此之外……还撤去包围，直到关某过五关斩六将……曹公也不曾责难，关某至今感激不尽！”
“哈哈哈哈……”张辽笑了，“怎么聊着聊着，聊到曹公身上了……”
他话锋一转，“如今的陛下，在武略上或许比不上曹公，可在文治，在揣摩人心方面，便是昔日的曹公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所以……”关羽的语气骤然变得郑重，变得冷峻。“曹羽不会放过我！”
“为何？”张辽问道。
关羽将酒樽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昔日曹公饶我，那是因为曹公有自信，其恩于我，我必不舍离他而去，可如今的曹羽比之曹公更精纯于人心之法，他岂会不知道……无论如何，我关云长是大哥的关云长，是大汉的关云长，我关云长一生绝不降曹！”
这……
关羽的话像是一下子把这个话题终结住了。
这也让张辽想起，陆羽特地将他派往荆州时的情景……
张辽那时问，若擒住关云长，他又约法三章？那该如何？
陆羽的回答很简单，“他不可能约法三章了，他了解父王，也了解朕！”
“文远这些年好威风啊！”这次，关羽帮张辽斟满了一樽酒……“江东一战，八百破十万，究是关某闻之，也不仅肃然起敬！文远再不是当年延津、白马之战时，跟在关某后面的文远了！”
这……
提到了这个话题。
张辽的眼眸迅速的凝起，“延津一战……那时候，我跟云长一道大老远看到了敌将颜良的位置，我尚未反应过来，可云长已经觅其破绽，单刀匹马杀入其中，于万军丛中擒获颜良，这一战让云长的名声响彻天下，堪称勇武之巅！”
说出这番话时，张辽不由得心驰神往……
没错，当年……亲眼看到关羽的这一番神级操作，万军丛中……擒获敌将如探囊取物。
那一战，张辽大受震撼！
仗还能这么打？还有这种操作？
张辽是委实学到了！
关羽也不会想到，他现场教授“突袭”的这一个徒弟，在几年后，会让一个“爱射虎”的诸侯……从此一瞅北面就需要心理治疗……
——孙十万平A翻车，张八百小儿止啼！
其实……历史原本的轨迹更夸张，正是因为这一仗，让孙十万彻底失去了北伐的胆气，从而养成了背后捅刀子的坏习惯，至于……捅的是谁？历史……得连起来看。
今时今刻……张辽向关羽娓娓讲述……
有关他八百破十万的恢弘战绩一笔带过，可关羽延津战场擒颜良的壮举，其中的每一个细节，张辽均能娓娓道出。
这一切，这一招“突袭”！
本就他跟关云长学的……
“人言，张八百小儿止啼，可事实上……这一番战绩中，如何能没有云长的功劳！”张辽感慨道。
“过谦了。”关羽一阵唏嘘……他也没有想到，当年那个跟着他，在他屁股后面，一阵“突突突”的少年，如今也成为了名震天下的名将。
“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关羽突然起身，他笑着对张辽道：“今日，关某再来突围一次，看看文远究竟学到了关某几成的本事！”
说到这儿，关羽猛地一拍张辽的肩膀，就转过身，准备去领兵突围。
“云长！可不可以……”张辽还想说什么……
“别问……”关羽的脚步一顿，“文远知道答案……也知道关某的归宿！”
说着话，关羽迈着铿锵的脚步踏步前行……
张辽的儿子张虎凑了上去，“父帅，关叔叔说‘别问’是什么意思？”
“呼……”
轻轻的呼声传出，张辽抿着唇回答道：“他比我更懂陛下！”
“那么……”张虎接着问。“真的要兵戈相向了么？全力以赴是么？”
张辽重重点头。
——“这才是为父对关云长最大的尊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