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炮火终于歇了,冷炽这边也刚刚完事。

下床之前,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姑娘。她正闭着眼睛喘息,还没从激烈的**里缓过来,浑身水淋淋地瘫着。

这一眼让冷炽有点心软。他打消去抽烟的念头,用手肘撑着上半身,侧躺在她身边。

“喝水吗?”他用另一只手给她扇风。

姑娘“啪”地挥开他:“牲口。”

冷炽笑笑,当它是句夸奖。他理顺姑娘腮边的乱发,安静地等她休息。过了一会儿,姑娘有了些力气,默默地转过来,靠在他胸前,用手指拨弄自己留下的吻痕。冷炽皮肤不黑,在男人里属于肤色偏白。那些红色的印记很清晰,几天之内都不会消失,好像恋人间昭示主权的符号。

但他们不是恋人,彼此之间也没有爱情。他们甚至算不上炮友,因为下一次,姑娘就会躺在别人旁边,而冷炽也会在另一个姑娘的**。

每当意识到这点,冷炽就感到虚无。

情热褪去,大脑就恢复思考功能。然而这会儿他也思考不出什么东西,就像隔壁的耿京川。他八成也在做和自己一样的事,和陌生的姑娘温存,好像一对恋人。

这事有什么意思呢?

如果耿京川能想明白,自己应该也能明白,毕竟自己从弹吉他到睡果儿,都他教会的……还是得来根事后烟,否则心里不清净。

冷炽又理了理姑娘的头发,把它们别在她耳后。他想和姑娘聊聊天转移注意力,没了欲望的滤镜,这种陌生的亲密就很怪异。

“你脸蛋是粉的,真好看,比腮红漂亮。”

姑娘轻笑一声,戳他的锁骨:“你还挺有服务精神,没有睡完就走。”

冷炽握住她的手:“轻点,别把指甲弄劈了。”

“我以为你们玩金属的在**也那么拿范儿,没想到你还挺温柔。”

“还有更温柔的,要不要?”

“什么啊?”姑娘坐起来,颇有兴致地看着他。

冷炽也坐起来,靠在床头,也给姑娘身后塞了只靠枕:“聊聊摇滚艺术,诗词歌赋,人生哲学。”

姑娘笑得花枝乱颤:“你把流程弄反了吧?别人都是先聊后睡,你怎么睡完了才想起来聊这些?”

冷炽也笑了:“我这不是年轻,身体还行嘛。”

姑娘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捶他胸口:“你也太损了!”

冷炽顺势把她揽进怀里,他有点想来第二轮了。然而姑娘却没有兴致,她刚被喂饱,正想聊聊天。

“不过,我还真遇到过吃药的。”

“这事不是我该听的吧?”

“好多人都知道。”姑娘谈兴颇浓,靠着他的肩膀自顾聊起来,“‘摇滚教父’在**一点也不摇滚。”

“哪个教父啊?这圈儿里都他妈是教父。”

“就那‘妈妈,我爱上了一个姑娘’……”

姑娘低着头,压着嗓子学“摇滚教父”的唱腔,这回轮到冷炽笑得直颤:“别说,还挺像。”

“姐们都说他不行,我不信,非要试试,结果那天晚上,他跟我聊了半宿艺术和文学,管我叫阿芙洛狄特,还捧着我俩奶子说:‘小荷才露尖尖角,今晚我就叫你小荷吧’。”

冷炽笑骂:“操,太恶心了。”

“聊到后半夜,我困得要命,心想要不就这样吧,不搞了。快睡着的时候,他来劲了,前戏也没有,戴上套就进来……”

“伟哥起效了?”

“谁知道他吃什么了,吃了也不硬,一会儿就完事了,都没耽误我睡觉。”

冷炽暗中回忆自己刚才有没有什么失败的细节,也许哪天它就会成为果儿们的谈资。

“想什么呢?”

“我想……”冷炽双手在姑娘腋下一提,把她拉到自己身上,“咱们是不是可以再来一炮?”

“哎,王八蛋——”

姑娘轻叫一声,身体就像坐过山车一样颠簸起来。

冷炽下半身忙活着,嘴也没闲着:“你知道吗,维纳斯是鸡巴变的。”

“什么……”

“希腊神话,天神的小儿子剁了他老子的鸡巴,扔到海里,就变成了爱神维纳斯——就是他妈阿芙洛狄特……一个男的说你是维纳斯,意思就是,他可太鸡巴喜欢你了。”

“他鸡巴喜欢我还差不多……轻点!接着、文学和艺术,这可太摇滚了……”

“摇滚……你知道中世纪的宗教画什么样吗?紧巴巴的,一本正经,跟开追悼会似的……到了文艺复兴,就不管那套了,什么世俗画什么,光屁股大美妞啊,盖着一片小树叶的裸男啊……什么叫摇滚?这他妈就是摇滚,摇滚就是……”

“去他妈的摇滚……快点、快点——”

冷炽又开始笑,这种时候不应该笑,但他忍不住。他应该抽那支事后烟的,这样他就不会在这种时候感到荒诞。

他的肉体非常愉快,姑娘也一样,她纵情享受的样子让冷炽更加满足,但是,为什么是**?他们都知道,无论怎么做,爱也不可能从这种荒诞中产生。

还有摇滚,一切荒唐在这个名义下都变得理直气壮。冷炽甚至觉得,姑娘们才是真正热爱摇滚乐,否则谁会想睡这些肉体凡胎,灵魂也不见得有多超脱的乐手?自己不过是会弹两下吉他,为什么她们就像坠入爱情一样,要给自己一丝不挂的拥抱?

这虚幻的热情,真让人有种陷入爱情的错觉,爱情烧得越热烈,事后就越无法忍受空虚。

耿京川也一样吗?

他为什么也沉迷这种游戏……

姑娘的呼吸越来越急,冷炽也被她带着,共赴濒死的快感。大脑空白之前,他忽然看到耿京川的背影。

**的,不停在另一个姑娘身上驰骋的,野马般强悍的肉体。

那是冷炽告别童贞的晚上,在耿京川的注视下,他第一次感受到别人肉体的温暖。他后腰上有个滚烫的掌印,是耿京川把他推进迷人的漩涡……他记得这个触感,也记得姑娘沉醉的呻吟,还有耿京川,他动作到最后一刻,背上的肌肉绷紧,马鬃般的长发飘**起来……

“啊——”

也不知道是记忆里,还是自己身上的姑娘,尖叫像箭一样从幻觉中射出来。冷炽喘着气,身上趴着软绵绵的姑娘,他感到自己柔软下来的**从她体内退出来,余温消散在空气里。

到处都是放纵的味道。

冷炽轻轻地放下姑娘,拉过被单替她盖好。然后,他胡乱冲洗了自己,回到床边,看着她沉睡的脸,聊天的欲望和性欲一样,消散了。

他拾起桌上的烟和打火机,拎着门口的琴包,离开这一屋虚幻的温暖。

到底还是成了姑娘口中“睡完就走”的人,否则呢,他们会在这千篇一律的萍水相逢中迸发出不同的东西吗?

他早就不抱幻想了。

耿京川在路灯下抽烟。

他也拎着琴包,一只手插在皮衣口袋里,那头很金属的长头发随便扎在脑后,整个人看上去很轻松——如果他吐烟的时候没那么像叹息的话。

看到他的一瞬间,冷炽就意识到他和自己一样,因为自己抽烟的时候,也会这样长长出气。也许这样看上去就不会显得颓唐,那很不摇滚。

耿京川也看到了冷炽,笑着向他招招手,递给他一根皮筋。冷炽没接,任自己的头发被风糊到脸上。他有点不想被耿京川看到。

冷炽又想到刚才的幻想,实在不好意思面对他。

他们很少一起赴约,那个三人行的夜晚几乎给冷炽留下后遗症,每次和耿京川同时出现在这种场合,他就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一晚。

太荒谬了。他想。

但这只是冷炽的人生中,无数荒谬的时刻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