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东阳这一生,算是寿终正寝。

没啥阴谋诡计的陷害,也没有最爱之人和好兄弟串通一气的背叛。

他是老死的,在这日复一日的白天和黑夜中活到了头。

蒋东阳仅仅是闭上了眼睛,却是用掉全身最后一丝力气。

曾经体壮如牛的小伙子,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却是苟延残喘到了尽头。

他像个干瘪的树枝一样,再也经不起折腾了,稍稍一碰就会被折断。

耳边似乎还有着和自己一样老不死的哭喊声,和小辈的哽咽。

可蒋东阳内心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哭什么,老子死了那也是喜丧,硬生生的被你们哭坏了气场!

有传说,人死后灵魂徘徊于世,走马灯闪现而过。

如果说,蒋东阳这辈子还有什么不舍,便是那个笑颜如花,干净的少年。

乖巧的唤他一声:“蒋哥~”

蒋东阳嘴角噙起一抹笑,“诶,绵花。”

就在蒋东阳心满意足,准备和牛头马面过河时。

听见一阵笑声:“哈哈哈,你们快看哪,蒋哥梦里头都惦记这那个小结巴!!”

“妈了个巴子的,老子死也不安生!”蒋东阳大喝一声,掀了被子就扔过去。

却发觉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好兄弟,不,应该说是年轻了三十多岁的好兄弟!

蒋东阳一愣,才发觉自己破锣般难听的嗓音,竟然又恢复了清澈。

他年轻时不把身体当回事,烟都是按包抽的,到老了就折腾不动了,说两句话,就得咳嗽好几声。

而现在,他的手臂健壮,皮肤也没松弛到褶皱。

“…………”这他妈难道是鬼打墙?

要是连许方这个龟孙子都能见到,那……

蒋东阳瞬间红了眼,蹬了鞋慌张的拽住许方的领口:“顾绵呢?”

许方被他吓了一跳,慌张道:“就……在村头干活呢。”

蒋东阳甩开他,拼了命往村头跑,他这几十年都再没跳动过的心,也许是跑的太快了,让他感觉血液都在沸腾。

即使是鬼打墙也好,昙花一现也好,梦也好……

他盼了多久,才能见这个小王八蛋一面。

地里头插秧,他娘舍不得他大哥干活,找了个理由就把他扔过来干活。

好在顾绵是个傻的,跟个小绵羊似的温温顺顺的就来了。

他那小身板在地里头显得格外单薄,像是风一吹就能倒地。

蒋东阳看着他,像是就这样能看一辈子,他缓慢的眨了下眼,就连泪水都舍不得流,他怕流下眼泪就再也看不清他的小棉花了。

“顾绵……”

顾绵一愣,一看是蒋东阳开心的笑了,挥了挥爪子:“蒋...蒋哥!”

还是一如既往的口吃,周边的人白了个眼却都不理会,谁不知道这个顾绵是个口吃儿,说白了还有点弱智。

蒋东阳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却觉得每走一步都在往他心头上割肉。

他抓住顾绵的手腕,顾绵的手腕细,还白净,而蒋东阳的手大,力气也大。

 这一抓给顾绵吓一跳,哆哆嗦嗦的要往后躲。

却殊不知这个举动彻底割断了蒋东阳心里的最后一根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