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花被校长的秘书请了过来。

校长吹了下茶杯里冒出来的袅袅白雾, 隔着老花镜端详了下陈玉花,见她不耐中带着些明眼人一看便能发现的紧张不安,眼神还直往颜昭若身上瞟,便压下一声叹息, 让她先坐了下来。

然后问颜昭若:“颜同学, 陈教授给你请过来了,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颜昭若却不说话,只是歪头含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陈玉花,把陈玉花看的沙发上好像有根针在扎她似的, 让她坐立难安。

陈玉花的脸上闪过恼怒、忐忑, 接着这些情绪立刻又被委屈所掩盖住, 她突然红了眼睛:“校长, 我先生和这位颜同学之间的事情, 想来您应该是清楚的。她这么忽然把我叫过来, 又想干什么,就算我丈夫坐牢了,她也不能随便作践我吧?”

校长才想起还没有告诉她方才发生的事情,张口就要解释, 就看到颜昭若拿起那个信封放在了陈玉花的面前。

颜昭若:“陈教授, 你看到这个信封不觉得眼熟吗, 你应该很清楚,我把你叫过来是为了什么。”

陈玉花对这个信封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皱眉道:“这是什么,我没见过!”

“真的不知道?那你打开信封再看一看吧。”颜昭若好心提醒。

可陈玉花的视线在信封上来回打了好几个圈,都没有抬手拿起来要看的意思。

“我不想看, 你到底想怎么对付我, 直说吧!”她寒着脸道。

校长在那边看这两人你来我往的, 半天都没有进入正题,索性把自己的猜疑说了出来,“颜同学,你是怀疑,恶意举报陷害你的人,是陈教授?”

颜昭若点头:“对,我已经掌握证据,知道陈教授今天会举报我,所以我一直等着这件事发生呢。”

陈玉花眼看再也回避不了了,脸色顿暗:“你别胡说,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陷害你一个学生?”

“我们两家的仇恨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知道了,刚才陈教授您自己都说了我会对付你的话,明显您心里也是对我有怨恨的,那你为什么表面还要装出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的样子,说自己不可能陷害我呢?”

颜昭若在与人斗嘴这方面基本没输过,而且还是在充分掌握证据,拿住对方七寸的情况下。眼看办公室所有人,包括陈玉花都被自己说的一愣,她笑了笑,帮陈玉花回答了那个答案。

“你陷害我,当然是为了帮你丈夫和儿子报仇了,你说你不会陷害我,傻子都不会相信吧?喏,证据就在这里。”

颜昭若从口袋掏出一张照片,校长秘书走过来主动帮忙传阅给了所有人查看。

这张照片上,背景似乎是一家开了有些年头的字画店,而照片中的人物,是陈玉花和一位头发半白,穿着蓝色破洞罩袍的老先生,陈华花手里拿着一张写满了字的信纸,正给老先生说着什么。

照片还没有传到陈玉花的手中,陈玉花的视线从旁边校领导的手中扫过,却已经脸色煞白,身体发出微微的颤抖来,她这幅样子,自然再次引起所有人的侧目,可她这回却没办法遮掩住自己的失态了。

颜昭若勾起唇角,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如果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找人,伪造的我和那位举办辩论赛老师的字迹,那我有口难辩,这回可能还真就要被你陷害成功了,然后学校会把我当成耻辱,直接把我开除也说不定。好在有这张照片在,一会儿报警让警察同志去找伪造字迹的师父调查一下,到底是不是你找他伪造的暧昧书信,一切就能真相大白了。”

陈玉花身体打着哆嗦,握紧拳头垂死挣扎:“你让警察去问也没用,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那位师傅是卖仿品字画的,我那天只是去他店里想买一幅画而已。再说谁知道你有没有买通他,你肯定是设法在构陷我,那两封暧昧书信就是你自己写的,所以就算有了这张照片也不能说明什么。”

班主任突然坐直身体,声音严厉地质问:“你怎么知道是两封暧昧书信?”

颜昭若挑眉:“对啊,你进来后没有根本没有打开过这个信封,我们也没有对你说过里面是两封暧昧书信,你怎么说得那么准,难道陈教授你还有提前预知的本领?”

办公室气氛变得更加凝重起来,大家看着陈玉花苍白的脸庞竟连冷汗都冒了出来,可现在还没入夏,她这惊慌失措的模样便已经充分暴露了自己的心虚,于是大家再看着她的眼神就忍不住有些鄙夷起来。

陈玉花攥着拳头:“我……我只是随口一说……”

颜昭若没心思再跟她继续纠缠下去,抬手拍了两下,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走进来一位五十多岁,穿着中山装的男人,正是照片中那位卖字画的师傅。

不等他说什么,陈玉花便腾的站了起来。

师傅斜眼扫过她的脸庞,开口道:“我愿意为颜昭若作证,陈玉花找到我,让我伪造了颜昭若和举办辩论赛李老师的字迹,一共写了两封信。我当时看到她给我的草稿后就觉得信上的内容很不对劲,担心她让我伪造出信件后会做坏事,又怕拒绝了她会暗中报复我,就只好帮她做了。”

陈玉花崩溃了,扑到校长办公桌前神色凄厉:“你们别听他的,我没有叫他伪造信件!”

秘书担心她会伤害到校长,连忙上前抓住胳膊把她拉开了。

校长捏了捏鼻梁:“报警吧,这件事我们已经没办法自己解决了。”

“不行,不能报警!”陈玉花眼睛里布满血丝,大叫,“警察一来,这件事肯定会传出去,外面不管如何都只会以为是我这个老师欺负学生,他们才不会在意真相到底是什么,那我以后还怎么在京大工作!”

校长疲顿无力地道:“可这件事也关系着颜昭若同学的清白,我们校方调查不清楚,这件事就无法向你们任何人交代,你也不用慌,我们会尽量不外传的,你如果什么都没做,就更不用怕了,如果有人敢胡乱传播谣言,我们也会为你澄清的。”

眼看校长坚持报警,自己已然无法阻拦,陈玉花后退几步,颤着嘴唇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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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电话报警后,派出所很快派了几名警察过来。

问清事情经过后,警察好奇地问颜昭若:“这张照片看起来像是偷拍的,你是自己拍的,还是从其他人手里拿到的?”

颜昭若无视陈玉花凶恶的眼神,“是从一位老师手里拿到的,我刚开始没有提到她,是因为她不太想参与进来,但既然警察同志问到了,那我把她请过来吧,她也是我的证人之一。”

说完颜昭若走了出去,很快带着个留着齐腰马尾辫的女老师走了进来。

对方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但打扮得却很老气,一副内向温吞的样子。

颜昭若的班主任道:“这位老师有点面生,她是?”

女老师将双手背在身后,拘谨地先向校长鞠了个躬,才自我介绍道:“我是隔壁校区,历史专业的老师,和陈玉花教授在一个办公室。前不久知道了她丈夫尹鸿当年陷害过颜昭若同学的父母,而陈玉花还对此表现的很不以为然,对颜昭若完全没有一丝歉意,我就为自己有这样的同事感到非常愤慨和厌恶。可是陈玉花时常在办公室说他们家有很多了不得的亲戚,而我老家是偏远山村的,在北京孤身一人,不敢得罪她,就没有表露出来。”

“上周我发现陈玉花偷摸进了举办辩论赛的李老师办公室,在里面翻找着什么,觉得不对劲就留心多观察了一阵,然后又看到她在办公室以李老师和颜昭若的名义,写了两份内容非常暧昧的书信,我怀疑她要对颜昭若实施某种报复,就更加警惕起来。那天下班后,我跟踪她来到字画店,看到拿出她手写的那两封信,交给了这位师傅,就用相机偷拍了下来,想着她如果真敢像我怀疑的那样做,我就把照片当做证据,交给你们,算是为颜昭若证明清白了。然后等陈玉花离开字画店,我鼓起勇气进去尝试着和师傅聊了一下,没想到他也很不耻陈玉花的行为,同意和我一起作证。可是我们都很害怕自己出面的话,会被陈玉花事后报复,商量后就决定还是把这一切告诉颜昭若,让她小心堤防着,不要被陈玉花害了。”

警察们对视一眼,追问道:“你们当时为什么不直接报警?”

颜昭若摊手:“报警之后,陈玉花可以把伪造的信件藏起来或者直接销毁,又或狡辩说她那样做,纯属个人娱乐,她还没有做出实际伤害到我的事,报警之后你们也拿她没办法不是吗?所以我只能等着她真的恶意匿名举报我之后,再揭穿她了啊。”

一旁的字画师傅这时拍了下脑门,“对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我竟然也给忘了。”

他从口袋掏出两张信纸,送到警察手里。

“这就是陈玉花当时交给我的草稿,她让我比照着颜昭若和李老师的字迹,抄写了这两张信纸上的内容,我发现不对劲,就留了个心眼,抄写完没有把草稿还给她,她也忘了要回去。你们看第一张草稿的最下面,我还写了一行收款证明,让她按了手印。”

警察一看那信纸下面清晰无比的红手印,当即道:“嗯,这枚手印如果确定是陈玉花的,那她就是陷害颜昭若的举报人无疑了。”

说罢警察们站起身:“陈玉花,你跟我们走一趟吧,先到派出所做个详细的笔录,等手印鉴定结果出来,这件事就水落石出了。”

陈玉花知道自己做的恶事败露,已经没有回转的可能,今后她会因为自己的行为,连大学教授的工作都保不住,沦为和丈夫一样的下场,便早已三魂出窍,只剩下一具躯壳了,她被两个警察架着胳膊带出了办公室。

颜昭若和另外两位为她作证的女老师和师傅也要跟去派出所做笔录,离开前她看向脸色仍是不太好看的黄四眼,对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警察同志,校长,据我所知,黄主任和陈玉花教授是远房亲戚呢,我刚被叫进办公室的时候,他恨不得一口咬死我在辩论赛的事情上存在弄虚作假的行为,完全不顾学校的声誉,你们不觉得他很奇怪吗?我希望你们能好好调查一下他,尤其是他家里,或者银行账户上,有没有多出来一笔来路不明的钱。”

校长愣了下,看了看另外几位校领导,他们都面面相觑,的确不知道黄四眼和陈玉花还存在亲戚关系。

“好,那就拜托警察同志一并调查了吧。”

黄四眼铁青的脸庞也瞬间血色全无,看着警察转身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他瘫软在沙发上,再没有了方才的嚣张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