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 徐琴才坐下没有多久,她就见陆建泽端来洗脚水。

“哪里用得着你?”徐琴好笑地道,“是不是因为妈说的话。”

“让你看看。”陆建泽道, “我是真的能做的。”

“能的,你又不是没有给我洗过脚。”徐琴道, “你自己洗。”

“你先洗, 我的脚臭。”陆建泽道, 他的脚上也比较多茧子,没有那么好看。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妻子脚好看, 妻子这样就挺好, “洗完了,再躺着。”

“爸妈看到了吧?”徐琴问。

“就是端水上来, 又没有什么。”陆建泽道,“再被妈调侃两句, 妈不觉得你不对, 她还觉得你这样的儿媳妇好, 让我像个人样。”

“小孩子就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想法。”徐琴道,“自己不想做,让别人做, 多正常。”

只是等人长大以后,他们就知道那些事情就只能自己做,而不能让别人做。

“你小时候有想你的丈夫是什么样的?”陆建泽问。

“有想过吧。”徐琴回忆过去, 就她前世的时候就想过,“小时候就觉得班上读书最厉害的男女他们是一对的,那时候, 我不是班里最厉害的, 就想着有一天自己读书也要很厉害。”

“要把最厉害的男同学抢过来?”陆建泽又问。

“当然不是。”徐琴摇头, “要厉害到他们都配不上我。小时候,特别有想法,就想着自己最厉害,不想输给别人。”

“看来,你很喜欢读书。”陆建泽道。

“对,是很喜欢读书,知识改变命运。”徐琴道,“也是我生在徐家才能继续读书,要是换一个人家,也许早早就辍学,再早早嫁人。”

徐琴知道这个时候还有很多女孩子都没有读书,或者就只是读小学读几天。她从来不否认自己从徐家获得的东西,也不否认自己徐家女的身份。

“幸好。”陆建泽可不想自己的妻子随随便便嫁人。

“也幸好他们以前对我不是很好,让我想要去拼。要是他们太宠着我,也许我就觉得读书不读书都没有什么关系。”徐琴道,“以前,学过钢琴、古筝,但是还是更喜欢读书。”

徐家给徐琴的教育条件好,让她能安心读书,她不用担心自己有朝一日就不能读书。

抗战的时候,徐家几乎把家里的家产都捐出来了,那么庞大的家族企业到后面都不剩下什么。到了后面,企业改革,徐家原本的私人企业也成了公家的,就剩下那些宅子,还有他们手里头的一些其他东西。

最大那一部分的财产,也就是家族企业公有化。

正因为徐家做了那么多,所以徐家在前几年才没有出大事情,徐琴也能安安稳稳地读完书。

陆建泽知道徐琴跟她的兄弟姐妹关系不好,她说话的时候也就没有注意,没有必要非得让陆建泽觉得她和她的那些兄弟姐妹关系好。那些兄弟姐妹中,也就是二哥还会为她着想一点。

“读书好。”陆建泽道,“读书才有出息。”

“洗完了没有?”徐琴低头,她想要自己洗脚,陆建泽偏偏要帮她洗。

“你的脚干净。”陆建泽拿了布给徐琴擦脚,他还害怕太用力伤到徐琴。

等徐琴洗完脚,擦干了,陆建泽还就那么洗脚,也不换洗脚水。

“不去换水吗?”徐琴轻拍陆建泽的肩膀。

“懒得换了。”陆建泽道,“放心,没有把你的袜子放在洗脚水里面洗。”

“谁担心这个了。”徐琴好笑地道。

新的一天开始,徐琴早早就起来了,也没有睡懒觉。

“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陆建泽搂着妻子。

“大年初一都要早起的吧。”徐琴道,虽然公公婆婆昨天晚上都没有说,但是她觉得他们应该早点起来。

“难得休息,你睡晚一点,也没有什么。”陆建泽道,“爸妈也能理解,他们不会多说什么。大哥大嫂也一样,你又不是不工作,整天就在家里睡懒觉。”

“那也得早点起来。”徐琴道,“开年的第一顿饭。”

“行,起来。”陆建泽原本还想着把妻子拉进被窝里,可妻子说的也没有错,“今天都是吃素。”

“吃素挺好的,又不是让你一直吃素。”徐琴道,“人是杂食动物,不能总是吃肉或者吃素,要营养均衡。”

“其实中午和晚上吃荤也没有什么。”陆建泽道,“有的人家就是这样。”

现在不能封建迷信,还有人专门打击这个。

但是一些过节的习俗,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保留一下,就是没有去寺庙里拜香求佛而已。

“按照家里的习惯就好。”徐琴又没有那么多讲究,何况,就只是一天,“快,快穿好衣服。”

“耽误不了多少时间。”陆建泽道。

“冷啊。”徐琴道,“要是着凉生病了,可就不好办。”

“感冒也不耽误回去。”陆建泽道。

“不是,家里这么多人,要是传染怎么办?”徐琴道,“注意一点。”

“没有事情的,我身体好。”陆建泽在训练的时候还曾经遇见下雨天,他们还得待在野外,浑身湿哒哒的,也得坚持。他们的身体素质都很过硬,那都是锻炼出来的。

“就是你们这些身体好的人,总觉得你们自己不会生病,可能最先倒下的就是你们。”徐琴道,“家里还有孩子,多注意一点。”

“好,多注意一点,也不能让你病了,我会心疼的。”陆建泽还抱了一下徐琴,这才去把外套穿好。

等陆建泽和徐琴下楼的时候,陆父正坐在椅子上看报纸。

“还在蒸馒头,没有这么快。”陆父道。

“还想着你们没有这么早起来,放假,就多休息一会儿。”陆母从厨房走出来,“早跟你们说过,睡晚一点没有关系,没有必要刻意早起。我们做饭也做得晚点,小孩子也得多睡一会儿。”

陆建泽朝着徐琴眨眨眼:是吧,我说的没错吧,我们起早了也没有用,还是得等。

“我们坐坐。”徐琴道。

“行,再过十几分钟就行。”陆母道,“等蒸好馒头,再炒菜,还煮了粥的。要是饿了,先吃点别的东西。”

“不饿。”徐琴回答,昨天晚上吃的多,一早起来也就不饿。

只是还没等陆家开饭,就有一名年轻的女子抱着一个婴儿过来,那个婴儿哇哇大哭。她本来是想带着孩子去林家,可她听说林家那边已经没有药了,就想着过来陆家这边,也许他们手里头还有些有用的药。

这一名女子就是住在附近的街坊领居,孩子睡觉的时候哭闹,老人说得了猪毛风。这女子就相信了,想着老人说的话总不会有错,老人养过那么多个孩子,也有经验。

然后,她就按照老人说的民间偏方,用蛋清给宝宝擦背。

再然后,这就出现问题了,宝宝背部的毛变得又黑又硬。

大过年的,女子担心去医院,医生也去过年了,怕值班的医生不一定有用,最重要的是医院还远一些。

女子听说陆家小儿媳妇医术还可以,又想着之前来的人少,陆家总会有点药。

“没有药。”徐琴直接道,陆家人又不是医生,他们留着那么多药草做什么,她也就是把那些药草做了药膏,还配制了跌打损伤的药酒,剩下的药草都是很普通的药草。

“这可怎么办啊?”女子着急。

“去端盆温水来。”徐琴看向陆建泽。

“端水做什么?”女子不明白。

“给他洗澡啊。”徐琴道,“孩子的后背就是蛋清多,把宝宝的毳毛黏在一起了。你试试,你手臂上的毛都黏在一起,看你舒服不舒服。”

徐琴也不想大过年的就给这些人看病,也想愉快地过年。可是人都来了,她总不能让人抱着小孩子回去。

那一名女子就只好站在旁边看着徐琴给宝宝洗澡,为了防止宝宝被冻着,他们就在客厅的一角给孩子洗澡。

客厅里有炭火,还温暖一些。

孩子的背部黏了那么多蛋清,不清洗干净的话,那些硬刺还是会伤到孩子。

徐琴给小孩子认认真真地擦洗背部,情况好了,孩子也就不哭了。徐琴给孩子多洗了几次,确保孩子后背的蛋清都洗了,这才帮孩子穿衣服。

只是原先最里面的衣服沾了蛋清,徐琴就没有给孩子穿那一件衣服,而是穿别的。

“以后,再遇见这样的情况,给孩子多洗几次澡,也别自己乱来。”徐琴道,“有的偏方确实有用没有错,但不是所有的偏方都有用,你们又分不清楚,就让孩子受罪。”

“要吃药吗?”女子又问,“他睡觉的时候总是哭闹,我才……”

“小孩子哭闹,可能是饿了,冷了,也可能是衣服、被子不够舒服。”徐琴道,“有的孩子本身也比较爱哭闹,真要有问题就去医院找医生,别胡来。”

宝宝舒服了,这一会儿还在那边笑。

“不用吃药,带着孩子回去吧。”徐琴道,“以后注意点。”

“诶。”女子原本还担心孩子出了很大的问题,没有想到徐琴就只是给孩子洗澡,孩子就不哭闹 。

她真的没有想到那个偏方不能用,还以为老人说的都没错。

女子抱着孩子离开,徐琴这才起身。因着宝宝刚刚闹腾了一下,徐琴的衣服都沾了一些水,她就找布擦一擦。

“先去换一下衣服。”陆建泽担心妻子着凉了,幸好他们之前去买衣服,要是没去买衣服,妻子又哪里有衣服换。

这一会儿,陆母已经蒸好馒头,还炒了两个青菜。

“是,先去换一下衣服。”陆母连忙道,“别冻着。”

徐琴点头,她就先上楼换一下外套。

陆大嫂刚刚看到徐琴给小孩子洗澡,她想弟妹以后一定能照顾好孩子。弟妹有耐心,还那么温和,这样的人要是照顾不好孩子,谁能照顾好孩子呢。

徐琴不知道陆大嫂所想的,要是她知道,她一定会说职业女性没有那么多时间照顾孩子。

等徐琴换好衣服,一家子就坐在一起吃饭,两个小孩子也已经起床坐在饭桌上。

“可能就是因为过年,不想去医院,就随便糊弄。”陆母道,“糊弄出问题来了,就后悔了。到了这个时候也还没想去医院,就是看看附近有没有医生。”

陆母认为也就是幸好附近有医生,不然,按照他们的想法,孩子不是还得痛苦几天。

“小孩子的事情不是小事。”徐琴道,小孩子的免疫力弱,有时候一开始就只是小小的病症,等到后面就变成非常严重的病症,“这个孩子情况还算好的,我是医生不错,但是身边也没有那么多药。”

别觉得医生身上就会有一些药,那都是错误的想法。

那个女子回到家里之后,家人问情况,女子就如实说了。

“就只要多洗几次澡?”家里的老人不敢相信。

“对,就是洗澡。”女子回答,“蛋清没用,就别浪费了。”

那些蛋也值几个钱,家里的人没吃到,对小孩子又没用,还害得孩子都被那些硬刺给刺痛。

女子再后悔都没有用,她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老人的法子不好用。

家里的老人还嘀咕,“那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怎么会不好用?”

女子听了那话,心里还有些气,可老人到底是好意,她也不好再说其他的话。

吃过早餐之后,徐琴打算去揉一揉衣服,那一件衣服也是才穿没多久的,不脏。

“我来。”陆建泽想揉衣服,自己的动作快。

徐琴就跟陆建泽一块儿去院子,陆建泽的动作确实比她快,他也做得好。

“一大早,还让你受累。”陆建泽道。

“没关系。”徐琴道,“又不是你的错,一些小事情。”

陆建泽洗好衣服就把衣服晾出去,他们两个人才出去走走。他们出门前,倒是没有人再上门来。

林家,林彩叶在过年五天结束后就得下乡。

林老爷子发话,这些人都不能不遵守。林老爷子在林家的地位很高,要不是老爷子在,那些儿孙又怎么有那么多个学医的,又怎么能混有工作。

林彩叶的母亲就只能给她准备一些东西,而林彩叶本人就想要更多的东西,粮食、票啊,这些东西都得给她。

等过五六年,就算没有返乡的名额,他们也能通过别的方式回来。那个时候,一切也都变得不一样。

就是这五六年不好熬,林彩叶想着自己会点医术,到时候就在村子里当医生,也许也是可以的。她听说乡下很缺医生的,她到时候就想办法让自己过得好。

就是等个五六年,她都要三十岁了,等到那个时候再找婆家,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一个好对象。她到时候一定得盯着一点,那些知青里也有出息的,他们有的就参加高考考上的。

“姐,你去过乡下,也知道那边有多苦。”林彩叶道,“我把工作让给你,你可不能不帮我。”

“票和钱,家里能给你的,就都给你。”林采莲道。

“不行,你每个月还得给我寄东西。”林彩叶道,“你的工作是我的,你拿到工资,就把工资寄一半给我,我不要很多年,你就给我寄六年,如果我早些时候回来,你就不用再给我寄。”

“……”林采莲没有想到妹妹会这么说,当年,她本来有工作,就是为了没有工作的妹妹,怕妹妹吃不了乡下的苦,她就主动让出工作,也没有让妹妹给她那么多东西。

而这一会儿,妹妹竟然说工作是妹妹自己的,还要她这个当姐姐的给钱。

林采莲就想这个妹妹怎么没有小时候那么可爱,妹妹变了很多,难怪老爷子要让妹妹下乡。

“行。”林采莲想到乡下的日子确实没有那么好过,一半的工资就一半的工资,她以前愿意为了妹妹下乡,现在就是给一半的工资也不是不可以,“等下去之后,你就收收你的脾气。”

“我的脾气好着呢。”林彩叶翻白眼。

要不是林彩叶担心徐琴对她下狠手,她不可能就这么容易答应下乡。

像徐琴这么恶毒的人,怕是她不用在首都,她也能对付自己。

林彩叶想自己之前还想着让阿珠去偏僻的乡下,再把阿珠嫁给那些缺媳妇的穷苦人家,让阿珠永远都无法回来。自己重生了都能有这样的想法,何况,她的计划还没有成功。

而徐琴却抛弃了那两个拖油瓶,这人狠心的程度绝对不是她能所想象的。

林彩叶不能等到出事了才后悔,就得早早离开。

“姐,你记得哦。”林彩叶道,“别到时候嫁人了,有了丈夫孩子,就忘记我。”

“忘不了你。”林采莲道。

另一边,林彩叶曾经说国的如意在路上遇见陆建泽。

陆建泽就当作没有看见她,他就是跟着妻子散散步,又不是来跟其他人叙旧的。

如意瞧见陆建泽,她想要上前,可当她见到陆建泽身边长相娇艳的女子。她就想是不是因为自己长得不如那个女子,她长得没有那么漂亮,陆建泽当初就不跟她结婚。

“陆建泽。”如意终究还是走了上去,“许久不见,没有想到你……你结婚了。还以为你要等到三十岁才结婚,以为没有几个人能入得了你的眼,没想到你的妻子竟然如此美貌绝伦。”

“多谢你的夸奖了。”徐琴知道眼前的人有异常,是不是因为自己生活在小说的世界,所以自己就会遇见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嗯,我的妻子好看。”陆建泽点头,“只是我最开始注意到的不是她的美貌,是她善良的心。”

陆建泽当时受伤的时候迷迷糊糊的,他看人也是看得模模糊糊的,哪里去想救自己的医生到底长得好看不好看呢。

等到他们通信的时候,陆建泽对徐琴的容貌还不是很清晰,他顶多就是觉得她是一个人美心善的人。在通信的过程中,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就一点点增多。

“以前都不曾听你这么夸赞一个人。”如意道,“我已经结婚了。”

如意有她的高傲,她不想让别人认为她还念着陆建泽。她拦下陆建泽,就只是想看看他如何,看看他的妻子如何,她绝对没有想着再跟陆建泽在一起。

陆建泽当初狠心地拒绝如意,让她必须下乡,她在乡下又受不了苦,就只能找了当地的人嫁了。

如意对陆建泽已经没有多少爱,甚至还有些恨意。如果陆建泽当初肯答应她假结婚,那么她就不用下乡,也不用吃那么多苦,更不用随随便便找一个人嫁入。

偏僻穷苦的乡下的日子不好过,特别是女知青,有的地痞二赖子还调戏她们。要是一个弄不好,她们的下场就会很惨,被人说搞破鞋。

为了不嫁给更加糟糕的人,如意就早早做出选择。

“恭喜。”陆建泽道。

“不问问是谁吗?”如意问。

“为什么要问?”陆建泽道,“难不成你丈夫是间谍?”

徐琴差点没有忍住笑,陆建泽怎么会这么为。

“你还是这样。”如意道,“当初,我让你娶我,我就能不下乡,你都不愿意。”

徐琴听到这话,她就知道眼前的人就是林彩叶说的如意。

“你的私事,跟我有何干系。”陆建泽就是这么认为的,“你可别道德绑架,分明就是强迫。”

陆建泽不喜欢听到这些人在自己的妻子面前说这些话,“你在我的妻子面前说这些话,我是不是还得到你的丈夫面前说说,这才算公平?”

徐琴没有阻止陆建泽说下去,丈夫懂得怼人,这就很不错。总不能每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丈夫什么话都不说,得让她去说,还说这是女人的战场,这可就不是什么好事情。

“……”如意脸色微变,她早知道陆建泽不是一个心肠多狠的人,却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他……他没来。”

“要不,你说个地址,我写信跟他说说?”陆建泽问,“他不会不认字吧?”

“不用,我还有事情,先走了。”如意灰溜溜地跑了,要是再不跑的话,万一陆建泽真的那么做,那么她怎么过活。

如意过完年还是得回去乡下,不能一直待在城里。就算她再不喜欢她的丈夫都没有用,她真的吃不了那些苦。

徐琴建见如意跑得那么快,跟后面有狂犬追着一样,她戳戳陆建泽的手臂,“你还真能吓人啊。”

“她先吓的我!”陆建泽强调,“又不是我跑到她面前吓人,一个个就是见不得我好,我以前也没得罪他们,他们真是小心眼,恶毒!”

当林彩叶见到如意匆忙的脚步,她还叫了一声,“如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