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通缉宸王妃!

沈长弈出门入朝, 带走的侍从颇多,因此宸王府戒备倒是没有以往森严。眼看着院子内的人们乱成一锅粥,倒在地上的千祈突然睁开一双似水深眸, 有些狡黠地勾起了嘴角。

他们看管谨慎,却低估了千祈的轻功。

千祈猫着腰溜出了屋门, 眼看少温就要转身对上她,她深吸一口气, 一个轻功跨上了屋顶。

吩咐下去之后, 少温又赶忙叫来了几位侍女,想着要先安置好千祈要紧。他慌慌张张地领着侍女进来, 在看清屋内情形的那一刻彻底僵硬在原地。

不是……人、人呢……

少温觉得自己不如风化在原地, 也比等自家殿下回来处置他要强。

“快、快去搜查!务必要找到千祈姑娘!!!”

房顶上, 千祈看着门外少温和侍女们苍白的脸色, 不由得嘿嘿坏笑了两声, 有种阴谋得逞的感觉。

站在高处,天高云阔,薄雾四起,杳霭流玉,入目皆是无限风光。在一间屋子里憋久了,外面的空气显得是如此珍贵,如此新鲜, 连初冬枯败的残枝都显得可爱起来。

千祈自在地舒展着四肢, 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出逃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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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 精巧华贵的马车缓缓停靠在了宸王府外。沈长弈由侍从搀扶着下了车, 目光阴鸷, 像是强行按捺着千涛万浪。

面对着如此意料之外的巨大打击, 按常理来说, 他一定会先到书房,仔细思忖着接下来的对策。然后走入黑暗的地下石室,寻求无泽的帮助,灵石的帮助。他一向是理智清醒的,因为他的执念太深,那些计划都好像嵌入了他的灵魂一般。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走进王府,他最为迫切的事就是看看她。好像只有她在,一切悲喜才有意义,他所做的一切,才有意义。

好像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是那个鲜活的自己,懂得悲喜的自己,而不是谋权的工具,复仇的筹码。

他急不可耐地推开大门,正要呼唤她的名字,却见王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侍从、守卫都跪了一地。

“你们这是……”

沈长弈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关于她。

由于太过怯惧,少温甚至头也没敢抬,一字一字都颤颤巍巍:“殿、殿下恕罪……姑娘她、她不见了……”

沈长弈猛地抬起一双阴辣的眸子,却迟迟没有说话。就在一众下人们发着抖等待处置的时候,却见沈长弈突然勾起嘴角,散漫地笑了笑。

众人不明所以,只见沈长弈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拂袖转身,再次踏出了王府。

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妖纹隐隐浮现在他的后颈出,浅浅地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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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辰的街市略显冷清,但千祈倒不在意这些。她左手一串冰糖葫芦,右手一份桂花糕,高兴得仿佛要跳起来。

她想着时候也差不多了,现在江边风景正美,倒是可以去云梦江畔散散心,多感受一下人间风景的美好。

她刚转身,突然听到耳畔飘来几句低低的议论声:“你看这个姑娘,跟这画像上的人好像啊……”

“是啊是啊,该不会就是她吧……要不我们上前问问?”

“还是先观望一下吧……宸王重金通缉的人,一定是武功高强,心狠手辣,咱们几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别掺和这件事了。不如,我们先上报给殿下?”

听到这些话,千祈感觉脑子有点懵。她这才留意了一下,除了那几位女子拿着的画像,她身边的墙壁上也贴着一张。她凑上前来仔细一看,不由得心中大惊。

这画像上的,不就是她吗?!

她再往下看,只见除了她的画像之外,这张纸上还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赏金一百,全城通缉。

千祈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

沈长弈,真有你的!

此刻她再观察四周,只觉那几位女子异样的眼神令她喘不过气。于是,在她们审视般的目光中,她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一路小跑过来,她才知道沈长弈做事真绝,满大街上无处不是她的画像通缉令,幸亏这个时候这边没有太多人,不然她恐怕是要被绑回去。

或许这个时候,还是回到她江边那个别院比较安全。

就这么决定了。她有些慌张地小跑着,用袖子掩着自己的脸,她迅猛地拐了一个弯,却不料自己撞在了几位公子身上。

那几个公子理了一下衣袖,紧皱眉头:“你这人,怎么走路不长眼呢?”

“对不住对不住!”千祈赶忙把头栽下去,小声地道着歉,一心想着赶紧离开这里。

那几位公子倒也不是太计较的人,想着还是就这么算了。他们刚要开口,却在看到千祈容貌的那一刻微微怔住。

“这姑娘……怎么有点熟悉呢?”

千祈心知大事不好,找了个空子便钻出去,慌慌张张地就往前跑。一看千祈这样子,那几位公子心中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就是她!她就是宸王满城通缉的那个女子!我们快去追!”

千祈大惊,撒腿就跑。所幸自己好歹有轻功在身,跑起来也十分迅捷,几个转弯就把那几个公子甩在了身后。

她转头看着他们被落在后面,不由得心中放松起来。结果自己再次转回头,却发现自己跑进了一个黑暗的死胡同!

千祈心中暗骂一声,看着身后的人马上就要跟过来,不由得紧张起来。她仰首,估摸了一下屋顶的高度,刚准备轻功起身跳上去,不知何处突然伸出一双有力的手,把她拥入怀中。

她还以为是来抓她的人,正要努力挣扎,一抬眸,却发现是熟悉的眉眼。

宋书礼轻搂着她的肩膀,随即施出障眼法,把他们二人安安稳稳地隐藏在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没事了。”宋书礼松了一口气,声音温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千祈刚要说些什么,但她一想到上次在王府外他那有些逾矩的动作和话语,便觉得全身不自在,便微微用力,挣开了他的怀抱。

宋书礼目光闪烁,却一个字也没说。千祈也不好意思让气氛过于尴尬,便先开口:“障眼法……你,你会法术?”

宋书礼笑了笑:“我不是修仙之人,这只是一些道士教会我的小技俩。”

“这样啊……”千祈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慢吞吞地说道,“既然没事了,那、那我就先走了……”

“走?你能去哪啊?”宋书礼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现在满城都是你的通缉令,你出了这个胡同,怕就会被人绑回去了。”

千祈撅了撅嘴:“我会轻功啊!刚才要不是你把我拦下来,我已经在房顶上躲着了欸!”

“躲着?然后呢?”宋书礼说道,“难不成,你还能在房顶上躲一辈子啊?”

千祈启唇,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反驳,只好沉默,就像耳朵耷拉了下来一样。

宋书礼深吸一口气,说道:“如果你不想回去,不如来我家躲几天。我是帝师弟子,他们就算要搜查,也不敢闯进我的府上。”

住在他家?千祈第一反应就是开口拒绝。但是现在的形势不容乐观,除了这样,她好像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只好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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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宋书礼家中,入目便是满园枯败的荷花。阴冷的晚风吹动着残茎落叶,仿佛要将这些生命撕碎一般,说不出的荒凉。大门旁有几个侍卫笔直地伫立着,除了他们之外,整个院子再也没有别的人。

千祈不由得问道:“你不缺财,更不缺势,为什么不多雇些侍从呢?一个人住在这里,不觉得冷清吗?”

宋书礼浑不在意地笑了笑:“不是还有乔小五吗?”

千祈的声音很轻:“那……那也还是太孤单了些。”

“或许是一个人待久了,自然而然就习惯了。况且,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享乐。”

千祈并没有品味到他这句话真正的意思。她想着,传言说的倒不错,宋书礼有文人风骨,安贫乐道,内心清明自在,倒是不错。

她便只是顺着他的话问道:“一个人?公子至今都没有……没有相伴之人吗?”

千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便只能这样问。但她又想到前些天宋书礼对她的示好,突然觉得自己问这句话倒显得有些刻意。

宋书礼倒是并不介意这些。他依旧笑着,似乎想说些什么。

他想说自己有过的。那是近千年前的刻骨铭心,让他心心念念了七百年都无法忘怀。

他想说,那个人,一直都是她,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鲜活的她。

但是他明白,眼前人更像是天边人,她早已无法懂得他的心了。

于是他最终只是自嘲般地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口是心非地说道:“一个人也未尝不是好事。有了相伴之人,反而平添纠葛。”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相伴之情如此美好动人,怎么能叫平添纠葛呢?”千祈反驳道。

“哦?是吗?”宋书礼作出疑惑状,“那你不是陛下钦定的宸王妃吗?怎么还被你未来夫君满城通缉啊?”

“这……”千祈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这不是一回事……”

宋书礼道:“怎么就不是一回事了?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会变成如今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