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一模一样的紫藤香囊
第二日, 天光大亮,晴日好风光。凡尘一片盛世安乐之景,将过往的江山伤痕全都掩盖。
那些百年前的人物, 都会随着时间长河渐渐**灭,被历史遗忘。
千祈打了个哈欠, 惬意地从**起来,突然听到这边传来了敲门声。
她刚醒, 脑袋有些昏昏沉沉, 穿着里衣便下床跑去开门了。
“谁呀。”她一边开门,一边拖着浓重的鼻音问道。
沈长弈正要说些什么, 一眼扫过她的衣着, 耳根一下子就红了。
他连忙侧过脸, 声音低哑:“千祈, 你知不知羞啊?”
千祈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眼睛, 有些不明所以。你敲门我起来开门,怎么就不知羞了?
直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渐渐下移。
……
“沈长弈,你不要脸!”
沈长弈:“……”
千祈背过涨红的脸,赶紧转身回里屋,穿上了一件紫色轻纱外衣。
待她整理好衣服又回到门前,沈长弈还在原地站着,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有什么事吗?”千祈偏头问道。
沈长弈把手中的一盒荷花酥提到千祈面前, 笑意直达眼底:“早上李辰安来府上致谢, 你起的太晚, 错过了。这是他送来的谢礼, 我给你留了一份。”
千祈毫不客气地接了过去, 两眼放光:“替我谢谢李家公子咯。”
这甜点正对她的口味。难不成李辰安还知道她是个吃货, 还喜欢甜食?
沈长弈看着她眸子星光点点, 笑得无奈而宠溺。
看来自己挑对了,这姑娘果然对甜食毫无抵抗力。
他似是踌躇须臾,又缓缓从袖间取出一个香囊,语调温柔:“本王也要感谢姑娘你,与我共患难,成功驱除妖气。”
他把香囊递到千祈面前,流苏**开,在风中微微摇曳,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这是本王给姑娘你的谢礼。”
千祈大大方方地接了过去,纤手细细地摩挲着这个香囊。香囊整体淡紫色,上面绣有精致的紫藤花纹,倒是好看的紧。
她眨着纯澈的大眼睛,灿笑道:“谢过殿下了。这个香囊倒是与我这身衣服很配呢。”
她说着,便把香囊挂在了腰间,看起来倒是很喜爱的样子。
沈长弈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又说道:“今晚陆将军邀我前去城东茶楼品茶,陆清月也要跟着去,你一个人在府上……”
“一个人在府上?”
千祈突然来了精神。自她住在这里以后,她很少有机会能探查王府各个角落。这次他们都要出去,而且还是在夜晚,岂不是天大的机会?
沈长弈怔怔地看着她,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五百年前的卿离。
那些遥远而又黯淡的时光里,他每次离去,都留下卿离一个人,不忍去看那双泪眼,那些期盼而失望的眼神。
不知怎的,他心里突然生出几分亏欠。
他本想说,你一个人在府上,要注意安全,不要乱跑,早些休息。
但是鬼使神差地,他缓缓开口说道:“你一个人在府上,也没人陪你,不如……随我们去吧。”
千祈浑然不觉他的心情。她摇了摇脑袋,笑得纯真无邪:“啊不用不用,我一个人挺好的!”
……?
沈长弈有些意外,这人不是一向活蹦乱跳,十分爱跑吗?
他微微挑眉:“真的?”
千祈赶忙回答:“真的!”
这么好的机会,万不可错失了。虽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寻找血灵石也不着急,但总归是早日查到线索的好。
沈长弈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脑子里清醒的理智又阻止了他。
他真是疯了。那些都不过是五百年前的过往,是他们上一辈子的经历,莫不是他真把自己当成肖景云,对她生出了感情?
他微咳两声,掩饰了自己的不自然,而后轻声说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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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位于街道拐角处,地盘很阔,青石板铺就了一带典雅风流。茶楼布局精巧,三步一花石,五步一阁厢,廊腰缦回,飞虹卧波。
茶楼内院还种了几棵梧桐树,微风吹得飒飒作响。不时有风带起了几片缱绻落叶,在茶香中氤氲得沁人心脾。
沈长弈虽装得生活清素,不问世事,但喜爱品茶倒是不假。这家茶楼久负盛名,他也算是常客。小二一见是沈长弈来了,忙上前招待:“殿下,里面请,这边还有一个上好的包厢。”
沈长弈嘴角含笑,微微点头示意,谦和有礼道:“谢过了。”
说是包厢,其实各包厢之间也就隔了一层竹帘,若隐若现,平添几分雅致。包厢环绕着内院而排,未设木窗,侧过脸便能看到内院的花木美景。
待三人就座,陆瑾白说道:“小二!来一壶西湖龙井!”
沈长弈浅笑着开口说道:“你如此急着邀我来品茶,我还以为这里是又上了什么稀奇的茶呢。西湖龙井自然极好,但你倒也不用一大早就来叫我三回。”
陆瑾白若有所思地看了陆清月一眼,清了清嗓子,笑着说:“那倒是。殿下,我就直说了。”
“今日呢,要找你的不是我,是清月。她怕她独自叫你出来,你不来,便托我找了个名头。”
陆清月羞怯地抿唇,悄悄红了脸。
“那现在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殿下,我溜了,改日再来向您赔罪!”
陆瑾白说着,拿起佩剑便没了踪影。
沈长弈:“你……”
哪还像个大将军的样子?!
这时,小二也过来,放下了茶壶和茶盏:“客官,您要的茶,刚才那位公子已经结过账了。”
沈长弈叹了一口气,平稳呼吸,礼貌地说道:“好的,谢过了。”
结了账?也不知道该说陆瑾白是心虚还是有点良心。
他扶额,拎起茶壶缓缓倒了两盏清茶,递给了陆清月一盏,“说吧,有何事?”
陆清月接过茶,似是鼓起了毕生的勇气,开口轻声说:“殿下,你与我相识,也有五年了。”
“其实在我入宸王府之前,陛下曾召见过我。”
沈长弈拿起茶盏,缓缓地抿了一口茶,抬眸问道:“他说了什么?”
陆清月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稳。
“陛下问我……想不想做你的王妃。”
沈长弈拿着茶盏的手忽然轻轻颤抖了一下。
陆清月接着说道:“殿下,那日,我回答的是,我想的。”
“我想的。从五年前,就想了。”
沈长弈放下茶盏,声音犹如玉碎寒潭,冰冰凉凉的:“你是想说……”
“殿下,”陆清月像是怕现在不说,今后就没有勇气了,“我想说,陛下如今的意思是,只要你应了……就赐婚你我。”
她看着沈长弈,紧张地低声探询道:“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沈长弈目光深沉。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是绝佳的机会。联姻陆家,意味着可以光明正大拿到陆家兵权,意味着朝中无人可动摇他的根基,意味着复仇成功指日可待。
他应该答应的。
可是不知怎的,此刻他脑子里全是另一个人的身影。五百年前,泪眼摩挲,她一身凄凉,日日夜夜等待着他;五百年后,笑语嫣然,她披戴阳光,岁岁年年温暖着他。
他突然有些心烦意乱。
这一次,突如其来的冲动突然压在了理智上头。他突然起身,语调不稳:“容本王再想想……”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像是落荒而逃。
只是他自己也不知,自己逃避的是陆清月对自己的深情,还是自己对那个少女的感情。
他不愿深想。
茶楼内,茶几上的西湖龙井几乎未动,风送落叶,洒了满身的落寞与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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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祈趁着夜黑风高,准备潜入王府各个房间搜查一番。
她估摸着沈长弈他们去品茶的时间,算下来,搜遍半个王府应该是足够了的。
初玄的声音从腰间传来:“咱们从哪里开始?”
千祈想了想,回答道:“既然是如此重要的灵石,沈长弈肯定不会把它放在显眼的地方。我们先去后院和仓库找找。”
她趁着守卫们疲惫,再加上自己轻功了得,很快便成功潜了进去。
她一进仓库,便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到。仓库昏暗,她便使用了一张符咒用来照明。
“啧,这里什么也没有……”
初玄说道:“后院这么多空置的房屋,我们慢慢来。”
千祈利落地搜遍了整个后院,却还是一无所获。
她有些疑惑:“你确定,血灵石真在沈长弈这里?”
可别自己费这么大心思去接近,搜查,最后还搞错了。
初玄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怀疑,语气十分坚定:“千真万确!我在天界时,的的确确用神力勘察到了。只有沈长弈身上,有血灵石的气息。”
看着千祈有些小失落的样子,它又说道:“这才搜查到哪呀,既是灵石宝物,沈长弈肯定不会让人轻易找到。再说,我们还有王府的一半没查找呢。”
千祈觉得有道理,思虑片刻,又说道:“那我去他的书房看看。”
守卫全在府门外把守,今晚沈长弈出门,府上的侍从侍女们也无事,自是不会来书房中,所以千祈潜入书房倒还算轻易。
沈长弈的书房乌檀色调,陈设简洁,还摆有几盆兰草,倒是很有他的风格。
千祈顾不上仔细欣赏他的书房布置,从桌案开始搜查。
笔墨纸砚,倒也没什么可疑的东西。她小心翼翼地翻找着,突然看到一旁的宣纸下似是掩盖着什么东西。
她毫不犹豫地拿开宣纸,在看到那件物什的一刹那,她感觉自己脑子里有根弦断了。
那不是……清早沈长弈送给她的香囊吗?
紫藤花纹,流苏飘摇,绝对没错!
她拿起这个香囊,与自己腰间挂着的相对比,果然一模一样!
该不会是……
“吱呀——”一声,书房门突然又被打开了。
千祈正沉浸在惊讶中,顾不得立马藏身。她闻声慌张地转头,与来人四目相对。
两人俱惊。
沈长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