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一起用午膳,乔松玉有心想打听那个张之道的事情,也没什么心思吃饭,欲言又止地看了裴容白好几眼,这才道:

“那个……刚刚来找你的人官比你小吗?”

裴容白像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也不止小,小好几品呢!

“哦,我想也是,若是官职比你大,也不能让人家干等着。”乔松玉还未说完,就见裴容白忍不住笑了起来,眼中带着无奈和宠溺,说:

“夫人,朝中官职比我大的人还有几个?”

乔松玉:……

官大了不起啊!

“呵呵,呵呵,也是哦。”乔松玉干笑两声,企图切入话题失败,只好默默低头吃饭。

过了一会儿,裴容白吃完了,便对乔松玉道:“夫人,我先去见张之道,你慢用。”

“好。”乔松玉其实也没什么心思吃饭,他就想知道这个张之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眼看着裴容白走远了,他闷闷不乐地拿筷子戳了戳碗中精致的米饭。

“夫人,可是今日的饭菜不合您的胃口吗?”管家裴寄上前问道。

“也不是……”乔松玉一看裴寄,突然想起来,裴寄是裴容白最信任的人,应该知道那个张之道是什么人吧?他看着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看着温和清瘦的男人,问道,“对了,刚刚那个张之道是什么人,裴寄你知道吗?”

裴寄也没什么大的反应,神情平淡地说道:“他是鸿胪寺少卿,来找老爷说情来了。”

“说情,说什么情?”乔松玉好奇地问道,末了,又干笑两声,道,“我就是好奇而已,要是不方便说你不说便是。”

裴寄倒也没什么忌讳,道:“说给夫人听也无妨,几个月前朝中有人上书诋毁老爷,此人名叫李忠和,他不仅诋毁老爷擅作威褔,以私情任免官员,还指责陛下御宇四年听信阿谀之臣,应检讨自身……”

“还有此种人啊……”乔松玉很是惊奇,居然有这么耿直的官员!

“对,此人居心不轨,亦对陛下不敬,因此陛下判了他们全家流放。”裴寄淡淡地说道,语气中还有几分不屑。“此人被流放之后,死在了路上,而这个张之道便是他的连襟,因此来为他求情。”

“他都死了还求什么情?”

“自然是为他的妻、子求情了,张之道也明白,若是再流放下去,不明不白死了的,就不止李忠和本人了。”

乔松玉终于明白了整件事的始末,心中不禁悚然——裴容白这个狗贼,居然如此的心胸狭窄,只因那人上书参他一本,就将此人弄到全家流放,还让人在路上不明不白死了,这难道不是公报私仇吗?而且连对方的妻子孩子都不放过,简直是丧心病狂!

乔松玉一下子义愤填膺,恨不得冲去裴容白面前大骂他一顿,但是仔细一想,自己得作为陛下的眼线长期待在他身边,小不忍则乱大谋,李忠和这件事,自己加以求情,说不定会有转机的。

他耐心等了一会儿,不过裴容白也很快就回来了,没让他等太久。

裴容白见乔松玉坐在那里发呆,笑着问道:“夫人,在等我回来吗?”

乔松玉看见他那张俊美的脸庞,心中说不出的厌恶,只觉此人虽有一副好皮囊,但终归心如蛇蝎,自己若不是受了陛下委托,着实是无法与他对面说话了。他点了点头,道:“方才裴寄与我说了张之道的事,张之道来求情,你允了吗?”

裴容白早就知道他向裴寄打听张之道的事了,现在听他这样一问,也不意外,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一边道:“夫人这是要干预朝廷中的事?”

乔松玉一听他的口气,忙去看他,见他垂下了眼睑,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一凛,怕他觉察,忙柔和了表情道:“没有,我就是想问问,我听说此人诽谤你与陛下……”

“对啊。”裴容白一手持着茶盏,俊美的脸上带着令人可觉察的危险的笑意,“既然是对我不利,我自然是不会允了。”

“可他本人已经死了,此事与他的妻子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呢?”乔松玉着急地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更何况你卖张之道一个人情,他也会对你感激涕零啊……”

裴容白听了他的话,像是听到了一个孩童天真的童言一般笑了,摇了摇头道:“夫人你有所不知。”他看向乔松玉,道,“我权臣名声在外,更何况无论李忠和的死到底是不是我下的手,张之道和李忠和的家人都把此事扣在了我头上,他们恨我,如今张之道来求我,不过是委曲求全,他们一定会对我怀恨在心,若是一有机会,定然会在我背后狠狠捅上一刀,你说呢?”

乔松玉听懵了,想了好一会儿,这才疑惑又惊讶地问道:“李忠和的死不是你下的手?”

裴容白又笑了,看着乔松玉,眼里流露出宠溺:“我位高权重至此,已经犯不着与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计较,也正因为我位高权重,故而已经不需要亲自对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下手了。”

乔松玉越发呆怔。

裴容白对于他的呆怔,只是静静微笑。

乔松玉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道:“那归根究底,李忠和的妻子和孩子是无辜的,罪不及家人,你就放过他们吧?”

裴容白放下茶盏,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夫人这是在求我,还是在命令我?”

“我……”乔松玉语塞,毕竟他没有资格命令裴容白,但也并不想求他。但是如果不求他,李忠和的妻子和孩子也许也会死于非命,那到底是几条人命,而且李忠和还算是个忠臣,也许陛下本来的意愿也不是治罪李忠和,只是碍于裴容白的威势而无可奈何而已。他只好对裴容白道,“我的确是在求你……”

裴容白轻笑:“那你是以什么身份求我?”

乔松玉真想把手边的苹果扔他脸上,但想一想现在是在拯救忠良,牺牲一下也就算了:“是以你夫人的身份求你。”

“是吗?”裴容白拉长了语调,像是很怀疑,末了,不怀好意地看着他道,“你可以行使夫人的权力,但你也要行使夫人的义务啊。”

“什么义务?”乔松玉一下白了脸,他觉得裴容白说不定会说出一句让他特别想揍他的话。

“你过来让我抱一抱。”裴容白的唇角挂着邪魅的笑容,一双颇有威势的桃花眼灼热地看着他。

乔松玉猛然红了脸,他还以为裴容白要说……不过即便只是抱一抱,他当然也是很不情愿让裴容白抱,但是无奈大义当前,他不得不这么做。他只好认命地走上前去,闭上眼睛张开手,一副任君采撷的大义凛然模样。

下一刻,他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下意识睁开眼,就看见裴容白唇角的笑容已经变得温柔无比,眼中也尽是宠溺地看着自己。

他吓得立刻又闭上了眼睛——怎么会这样!这个大奸臣也太好看了一点!他明明是厌恶他的,为什么居然觉得他变得不那么讨厌了!

不行,乔松玉你这是色令智昏,你要清醒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