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絮因为杨硕的那句话笑了一路。
“你也不怕脸笑抽筋了。”
“但是你不觉得真的很好笑吗？哈哈哈, 杨老师为什么能那么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啊，哈哈哈，哎哟, 嘶——”苏南絮由于太过兴奋, 一时间没看清面前的路，被脚下的石头给绊了一脚。
幸好身旁的季北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大哥, 你走路倒是看着点。”
苏南絮稳住身形，继续追问教室里发生的事, “那魏高阳看到你的分数之后是不是惊呆了？你应该考得比他高吧？”
“嗯。”季北熟稔地把手搭在苏南絮的肩膀上，语调中带着点幸灾乐祸，“很快你就会有个好大孙了。”
苏南絮：“！不是跟你说换个赌注吗？我这还没当爹怎么就当爷了！”
“你想当爹？那也不是不行。”
苏南絮：“……”
他竟不知道季北的脑回路竟然如此清奇。
这个点很难打到车，不过他们还挺幸运的, 刚巧路边停了一辆空的出租车。
下了车之后, 苏南絮想起家里的冰箱快空了, 拉着季北去超市买了点东西。
出来时，他看着不远处熟悉的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是李阿姨一家三口。
张慧应该刚刚下班，儿子乐乐手上拿着根烤肠，正吃得开心。
三个人其乐融融，之后径直走进小区。
看样子，张慧说好只住一晚的承诺应该是实现不了了。
愣神瞬间, 三人已经往这边走来。
苏南絮下意识拽着季北躲到一旁的广告牌后面。
狭小的空间站着两个体型都不小的男孩，自然会觉得有些拥挤。
身体部位几乎全贴在一起, 两人都觉得有些尴尬。
但好巧不巧, 李阿姨一家三口碰见个熟人, 就停在广告牌前面, 他们只能继续待在后面。
和李阿姨说话的是菜市场卖菜的大姐，李阿姨经常在她那买菜，这一来二去的自然也就熟悉了。
“李姐，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啊？”
“对，我昨晚就住这了，我女儿跟乐乐也住这。”
“住你主顾家啊？”大姐也很是惊讶，“你一个人也就算了，你们一家三口都住进去，他家里人不说什么吗？”
“嗐，他一个小孩，一个人住那么大地方也怪孤独的，我们住进去，还能帮他解解闷呢。”
“说的也是，你说他爸妈也真是狠心，就算是工作忙，也不能就这么把小孩一个人放在家啊。”
李阿姨笑了声，“什么工作忙啊，他爸妈早就离婚了，各自都有新家庭了，他妈前段时间还怀孕了。”
“啊？那这孩子还怪可怜的，爸妈都不要他了。”
张慧却觉得在外这么说人不好，拽了下自己的母亲，“妈，我们赶紧回去吧，乐乐得早点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
“对对对，妹儿啊，我不跟你多说了，得赶紧回去让我家外孙睡觉了。”
“行行行，你们赶紧回去吧。”
等到这几人全都离开，苏南絮和季北才从广告牌后面出来。
季北看着苏南絮脸上并无丝毫惊讶的表情，“你早就知道了？”
“嗯，我知道他们离婚了，不过她怀孕这件事我倒还真不知道。”
季北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安慰。
苏南絮倒是不太在意，“行了，我早就已经看开了，人生这么长，意外那么多，能一起走到最后何其艰难，更何况他们是和平分开，没有争吵，没有背叛，这不是挺好的嘛。”
“他们俩确实挺好的，那你呢？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
苏南絮怔了怔，而后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草莓奶糖，塞进嘴里。
周围空气中弥漫着草莓的香甜。
苏南絮像只小猫似的，满足地眯了眯眼，“我也挺好的，最起码，现在很好。”
以前好不好他不知道，可现在，他遇到了季北，遇到了老李，遇到了很多朋友。他现在，很好。
季北看着他，唇角微勾，眼神里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温柔。
回去的路上，季北再次问起了李阿姨。
虽说苏南絮现在住在他这，他很开心，但那一家人做事确实不太厚道。
“你想换个阿姨吗？”
“她毕竟照顾我这么多年了，我自然不能说换就换。”
苏南絮的父亲是个极为念旧之人，并且，李阿姨算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小的时候对他也颇为照顾，因此，他给李阿姨的薪水都比别人的高出不少。
“不过——”苏南絮突然话音一转，“我爸说最近他要回来一趟。”
他不能主动辞退，但他爸可以。
苏南絮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季北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看来，他心里早已有了想法。
胳膊极为顺手地搭上苏南絮的肩膀，贴着他的耳畔，“囝仔，你好像变坏了。”
苏南絮对他抛了个媚眼，捏着嗓子故意恶心他，“哥哥喜欢吗？”
季北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苏南絮见他这副模样，心情大好，一路哼着歌回到家。
洗漱完之后又吃了点宵夜，等真正坐下来学习已经九点四十五了。
苏南絮除了做老师布置的作业之外，还需要做额外的练习，巩固基础。
至于季北，刚刚杨硕加了他的练习方式，给他发了一堆竞赛的资料，其中有几套试卷出的很有水平，跟今晚做的完全不一样。
后来，经过季北询问才知，这些资料是杨硕的女朋友整理的。
杨硕和他女朋友都是b大数学系的高材生，只不过杨硕属于资质平平，他女朋友却在数学竞赛上天赋异禀，现在在江兴实验中学担任竞赛组的组长。
-杨老师，您这资料该不会是从您女朋友那偷来的吧？
-当然不是！虽然咱们两个学校的竞赛班是竞争关系，但是我给他看了你的草稿纸，我女朋友说有种很熟悉的亲切感，让我不要耽误你这个苗子。
“噗！对你的草稿纸有亲切感，哈哈哈！”
这话是苏南絮拿着季北的手机问的，没想到竟然得出这么一个答案。
苏南絮扯了张季北鬼画符一样的草稿，仔细端详了一遍，忍不住发出疑问，“难道你们天才写字都是这样的？我考不好是不是因为我的字不够潇洒，不够飞跃？”
季北扯回草稿，“你可别，你现在的字就挺好的，不需要再做出任何改变了。”
他对自己的字还是有b数的，还是别把人带进沟里了。
苏南絮也就是跟他开开玩笑，“诶，这些资料你觉得怎么样啊？对你有帮助没有？”
季北点点头，“很有用，不过我之前一直是自己学的竞赛，大多数都是考纲上的知识，一些扩展题型还没学过，还有三天时间，我也只能尽量多学一点了。”
苏南絮也不想给他压力，“没事，你不也经常告诉我，尽力就好吗？”
“嗯，那我就随便考考吧，”季北懒散地往椅子上一靠，“否则，显得我太厉害，到时候不会有人又因为嫉妒我太聪明而生我的气吧？”
苏南絮知道他在说上次在公交车上的事，翻了一个白眼，不想理他。
自恋狂。
还是做作业吧，今晚作业挺多的，特别是语文。
虽然王建梅说过不会批改他的作业，但他还是认真做完，毕竟学习是自己的事，学到的知识也是自己的。
季北见他对那天的事绝口不提，无奈叹气。
得想个办法提醒他一下。
两人直接把客厅的餐桌收拾了下，面对面坐着。
苏南絮还挺喜欢这种学习氛围的，那些对他来说晦涩难懂的题目，似乎也都变得有趣了起来。
夜晚静谧，楼下隐隐还有婴儿的啼哭声传来。
也许是沉迷于学习，苏南絮竟丝毫不觉得烦躁。
墙上的时针慢慢转动，停在十二点时，微微发出一丝声响。
苏南絮放下笔，扭了下略有些僵硬的脖子。
他这才发现，坐在对面的季北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头枕着胳膊，眉毛舒展，客厅的灯光打在脸上，勾勒出精致的线条。
苏南絮静静看着他的睡颜，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随后像是忽然想起来，立刻小心翼翼地起身，来到季北身旁，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学着他的样子枕着胳膊趴在桌上，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拍下一张照片。
刚开始还比较正经，到后来，一会儿对着镜头做鬼脸，一会儿佯装揪着季北的耳朵，一会儿又非常恶趣味地把季北的头发揪成一个爱心。
“你在干什么？”季北睡眼惺忪，语调中还带着困倦。
幸好前一秒苏南絮刚刚收回手机，“咳，没事，我就是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睡着了，时间也不早了，赶紧睡觉吧，我才刚刚做完作业，”他边起身回屋边吐槽，“这几天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一个比一个多，太变态了！”
季北看着他走路突然开始同手同脚，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第二天早上，两人罕见地没起迟，吃完早饭后，不慌不忙地来到学校。
在校门口刚巧碰见了张梁，看见二人急忙跑过来。
“诶，你俩昨天去竞赛班干嘛？我跟你们说，没事别惹那群人，傲着呢。”
苏南絮拍拍他的肩膀，“你也别这么说，人那么聪明还不许人高傲一点吗？你想想，要是你进了竞赛班，你会怎样？”
张梁还真的开始幻想起来，“那我肯定在学校里横着走，恨不得在头上挂一牌子，说我是竞赛班的，然后在过两天的联赛里，成绩优异，获得进入省队的名额，之后参加冬令营，之后代表国家参加国际竞赛，为国争光！”
苏南絮也就是这么随便一问，没想到张梁竟然想得这么认真。
这下轮到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梁子，你很不错，想象力非常丰富。”
“你也觉得吧。”
几人正聊着，张梁忽然看见不远处一张熟悉的臭脸，“诶，那不是魏高阳吗？说竞赛班还真碰到竞赛班的人了，咱们赶紧走，我看到他都觉得害怕。”
“你怕他干嘛呀？”
“囝仔你有所不知，我初中的时候其实也想过走竞赛这条路，刚巧跟他一个补习班，就那种，他完全把我的智力放在脚底下摩擦，那种碾压的感觉，啧啧。”张梁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没想到魏高阳一直在后面跟着。
“奇了怪了，竞赛班不是走那条路吗？他不会一直跟着我们吧？”
“有点像。”
苏南絮发现了，只要他一回头，魏高阳的眼神就会躲避开，这么明显，他要是再察觉不到，自己可真就是个傻子了。
“我问问他怎么回事。”
三人停下脚步，魏高阳也跟着停下。
察觉到他们在等着自己时，又慢吞吞移了过来。
张梁小声吐槽：“这孙子到底想干嘛啊？”
“爷爷！”
？？？
三人均是一愣。
张梁猛地捂住自己的嘴，还以为他有了什么不得了的特异功能，说什么来什么呢。
魏高阳脸颊涨红，尴尬地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们，“苏南絮，我，叫你一声爷爷——”
“你敢答应吗？”
……
苏南絮无语地看了眼张梁，“梁子，现在是你捧哏的时候吗？”
“咳，不好意思，职业病，习惯了。”
经过张梁这一打岔，魏高阳原本已经做好的心里建设，再次完全崩塌，支支吾吾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南絮看着也难受，“行了，我认了你这个孙子还不行吗？”
好像不太对，“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叫我一声爷爷我答应了……也不是……”
完了，他说不清楚了。
“季北~”他忍不住喊了声季北的名字。
季北强忍着笑意，而后对魏高阳说道：“算你履行了，这份赌约到此结束。”
听到这话，魏高阳总算是松了口气。
被两个人听见，总比当着那么多人面说要好。
可当他瞥见一脸八卦的张梁时，他又有些后悔，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张梁怒了，“这小子怎么没大没小的！”
而后他看见魏高阳又折回来后，再次怂了，立马闭嘴躲到苏南絮身后。
魏高阳才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季北，虽然只剩下三天了，但杨老师还是希望你能来竞赛班上课，毕竟你之前也没有参加竞赛的经验，有很多需要注意的细节，他还得跟你说一下。”
“嗯，我会考虑。”
“虽然我不知道你之前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实力，但我们这一届竞赛班你可能是唯一一个有可能拿到省一的，我希望你能认真起来。”魏高阳神色认真，言辞恳切地请求他。
然而，季北还是那个回答，“我会考虑。”
魏高阳有些挫败地离开了。
苏南絮忍不住为北哥这无形之中的b王鼓掌。
“北哥，你知道我刚刚在他眼里看到了什么吗？”
“愤怒？”
“不对。”
“羞愧？”
“也不对。”
这时，张梁给出了正确答案，“是崇拜。”
苏南絮认真点头，“北哥，你又多了个小迷弟。”
季北懒得搭理这俩一唱一和的。
“不对！”张梁突然后知后觉，“刚刚魏高阳说什么？咱北哥要去参加联赛？还让他去竞赛班上课？”
“对啊，你北哥，有这个。”苏南絮故意跟他比了个手势。
张梁震惊，“这也能花钱？”
“呸！”苏南絮一巴掌拍他后背上，“你北哥是这样的人吗？我说的‘这个’，是有脑子，行了，跟你说多了你也听不明白，反正你就放心好了，你北哥不但会去参加竞赛，一个月之后的月考，他和王建梅的约定，也不会输，所以，你就放心地把零花钱揣口袋里，回头请我俩吃饭就行。”
苏南絮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看张梁的表情估计是一句也没听懂。
*
早读课下课，苏南絮被英语老师抽中背课文。
“南絮，你来我办公室，把这段背一遍。”
“好的老师。”
还好苏南絮早已有所准备，早读课的时间把这篇文章背得滚瓜烂熟。
他拿着课本来到办公室，敲了两下门，“报告。”
“进来。”
办公室里弥漫着各种香味，小米粥，南瓜粥，大油条，肉包子，把苏南絮都给看饿了。
英语老师见他来了，忙喝下最后一口豆浆，扔进垃圾桶里。
苏南絮把课本翻到那一页，递给她，“老师，那我背了啊。”
“嗯，你背。”
办公室里人有点多，还有几个老师过来看热闹，搞得苏南絮有点紧张，不过还是有惊无险地背完了，整体也还算流畅。
“行，不错，对了，你们数学老师让你去躺他办公室。”
“好的老师。”
数学组的办公室就在英语组隔壁，苏南絮刚进办公室，惊讶地发现季北也跟着自己后面来了。
数学老师看见他们两人，招手让他们过来。
此时，李海峰啃着肉包子经过，看见他俩，眉头一拧，“你俩又犯事了？”
“啊？我们没有啊？”
李海峰正准备坐到数学老师的椅子上。
“谁让你坐了？起开。”
数学老师一把推开他，接着快速换了一副面孔，对季北露出和善的微笑，“来，你坐。”
李海峰：“？？？”
季北大概猜到，是杨硕把昨晚的事告诉了他。
“不用了老师，有话您说，我站着听就行了。”
“行，那我就直说了啊，离竞赛只剩下三天时间了，我跟老李也商量过了，还是竞赛重要，待会儿你就把东西收拾一下，去杨老师的竞赛班吧。”
李海峰：“？？？你在说什么？你什么时候跟我商量了？”
“你别说话。”数学老师瞪了他一眼。
季北有些无奈，看了眼苏南絮。
苏南絮对他眨了眨眼，用嘴型示意道：“去吧。”
季北犹豫了会儿，点头答应，“行，我知道了，老师您要是没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好好好，你先回去吧。”
苏南絮又指了指自己，“那我呢？老师你找我来又是什么事啊？”
“没事了，本来我还想着让你平时多帮帮季北，现在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你们都回去吧。”
“哦，好的老师。”
等他们两人离开后，数学老师也不再克制，胳膊肘紧紧锁住李海峰的喉咙，差点没把他刚吃进去的肉包子给压地吐出来。
“好你个李海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季北其实是个天才？”
“你在讲什么瞎话啊？”
“你还装，你要不是早知道，当初郑校长说可以不用把季北的成绩计入班级平均分的时候，你为什么拒绝了？”
苏南絮带上办公室的门，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不过老师都对季北有了很大的改观，他还是挺高兴的。
“北哥，你去竞赛班的事情肯定马上就要传遍整个年级了，你猜到时候他们什么表情。”
“什么表情不重要，有件事我得先警告你。”
“什么？”
走到拐角处，季北忽然把他拽进一间空教室，关上门，把人压在门上。
教室里很暗，仅有的一束光从未拉紧的窗帘中射进来，却让整个气氛显得更加暧昧。
手腕处，对方手掌的温度有些烫，但他却没收回手，任由对方在他突起的手腕骨上慢慢摩挲着。
一丝细微的电流划过全身，酥麻的感觉让苏南絮浑身发软。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后，苏南絮借着微弱的光，微微扬起下巴，想看清季北现在的表情，却没想到，鼻尖突然蹭上一处温热。
察觉到那是季北的嘴唇后，苏南絮忽然僵住不动了。
不知过了多久，季北忽然轻笑了声。
温热的气息扫在耳尖，立刻让那红了一片。
“我得先警告一下我的同桌，麻烦你帮忙带句话，他可不能趁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偷、换、同、桌。”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囝仔的手腕骨，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