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阳台洒进了寝室, 上层床铺发出小声地「唔」声,纤细的手指露出被褥, 捏住被子边缘, 缓慢又坚定地将被子往头上盖住。

“姜米,我们去上课了,回来要帮你带饭吗?”

“你叫他干什么, 让他睡!”

“那今天我给他带蛋糕,你不要带盒饭了。”

“不行, 蛋糕没有营养,周末可以当正餐。”

室友们喧闹着出了寝室, **的人依旧无知无觉。

姜米真的太困了。作为一个连续被两次抢劫并入院的人, 他一出院就得到了同学们的热情关照,班里有个玄学女生帮忙算了一卦, 算到姜米是红颜多灾体制, 甚至还犯太岁。于是他就像是一只珍惜生物般被保护了起来。就连大一新生的早自习都不需要参加了。而姜米也因为独自在外居住存在安全隐患, 申请了住校,一出院就搬进了宿舍,因为距离开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自己系的人早就已经分配完了房间, 他的其他三个舍友是大二的学长,平常上课是错开的。

姜米也就理所当然过起了被照顾的小学弟的日子。再加上他昨天刚被警察叔叔叫去核对案件情况。今天就顺理成章地做了一条大闲鱼。

说起警方,姜米被通知已经找到了劫匪的时候心里是很矛盾的, 因为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劫匪的脸,甚至也没有丢失什么财物,唯一丢的东西是第一个劫匪拿走的书包。书包里除了几本新书, 只有一只旧手机。

而他的矛盾点在于, 那两个人给他的感觉并不像劫匪, 更像是以杀了他的目的出现,又没能真正杀死他的存在。

因此到了警局的时候,姜米在气愤之余,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抗拒,他一直不想承认,他就快吓死了。

但见到警方找到的劫匪时,他的恐惧就没那么明显了,劫匪个子很小,是一个有一点发福的中年人,中年大叔眼里也没有戾气,只是一直惊慌地否认自己抢劫,只承认自己路过的时候捡到了姜米的书包,并将手机占为己有。

警方却调出来当时的监控,姜米第一次被抢劫的地方是一个断头巷子,在被抢劫的时间段里,只有大叔一个人进去过,出来的时候手里就拿着书包,再然后就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保洁大姨进入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姜米,随即报警。

证据确凿,无法抵赖。但因为犯罪嫌疑人强烈的否认,警方表示会继续侦查。

姜米没有帮上什么忙,签了字后晕乎乎地领回了自己的书包,随后回了寝室。

回寝室后退倒头就睡,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晌午,饥肠辘辘的姜学弟在阳光的折磨下哼哼唧唧地坐了起来,顶着一头可以给麻雀做窝的呆毛发了好久地呆之后,才弄清楚了自己身在何处。

咕噜。

肚子饿了。

寝室是上铺下桌的,从下方的桌面上散发出了食物的味道,姜米磨磨蹭蹭地爬下床,看到桌上放着一盒莫斯蛋糕和一碗炒饭。

蛋糕肯定是峰哥,炒饭不是王哥就是徐哥带的。他踮着雀跃的脚尖坐到了凳子上,先干了一口漱口水,在漱口的时候给寝室群里发去了表达感谢的就餐自拍,收获了哥哥们的一顿表扬。

不知道为什么,姜米总觉得自己像一只被豢养的猫崽子。

这种感觉熟悉到就好像他真的当过一阵子小猫崽一样。

吃饱喝足之后,姜米终于有了心情去收拾那只失而复得的书包。警察叔叔不单将书包找回来了,连被「劫匪」转卖了的手机也一并找了回来,手机因为款式老旧,在二手商贩的仓库放着一直没有刷机,充好电之后开机,里面的东西都没有变。

更叫人意外的是还有数十通未接电话和奇奇怪怪的短信,姜米几乎确信手机号码是被盗用了,因为打电话和发短信的号码有好几个,都是不认识的,而且多在半个多月前的同一时间停止了发送。只有一条信息是最新的:给我记起来蠢猫。

姜米:?

他悻悻地放下旧手机,手机还没有放到桌上的时候又响了起来,姜米顺手就接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你,你把我保释出来,我就告诉你真相。只有我看到了那天发生了什么!”

这声音好像是哪个「劫匪」,警方在发现劫匪直接打了受害人的电话后,很快抢走了电话,并在通话中向姜米表达了歉意。

姜米晕乎乎地挂了电话,觉得手机不太吉利,于是将手机关机放在了一边。抱起学姐送的护身玩偶,又重新回到了**。

活力满满的工作日,当然是要用来睡觉的。

出院后的所有日子姜米大部分用来睡了,但睡再久他都觉得累,仿佛身体被掏空。心大如姜米,再一次进入了深度睡眠。

睡着睡着,姜米的眼皮突然变得沉重不堪,即便没有睁眼,也好似看到了光亮。同时左耳传来了像是下水道灌风的怪声,姜米随着声音缓缓转过头去,明明左边是墙的,墙却不见了,明明是睡在上铺的,视角却像是睡在地板上,耳边的地面不再是室内地板,而是杂草稀疏的黑泥土地,地面上插着一些残破的家具,白色鱼缸倒扣在地上,部分白色深深地扎入泥地里。

姜米的大脑还没有转过完,他觉得不是自己在做噩梦,就是隔壁寝室遭遇了十级龙卷风。

耳边轰鸣声越来越清晰,甚至在其中还叫姜米听到了一个类似女声哼鸣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姜米缩了缩脖子想要往后退,但身体像是被点穴了一样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动!

很快那道女声越来越清晰,姜米的视野不受自己控制的在转换,他抬眸看到一米多高的浴缸后头有白色的纱布在飘**,越飘**越大块,直到整块飘出了浴缸后,姜米才发现这是一个长发女人穿着的白裙,刚才之所以会被他认成窗帘,是因为白裙底下……没有腿!

啊!!姜米心中尖叫,却还是动不了。

那女鬼站在浴缸边上没有继续往外移,拖着黑色长发的脑袋机械般缓缓地抬起,那颗脑袋上没有脸,只有一双眼睛猛地瞪向姜米,其中怨毒的情绪清晰地传达到了姜米脑海里。

啊啊啊!

**的人猛地睁开眼,额头渗出薄汗,心里却拔凉拔凉的。

要死了,撞邪了。

姜米挣扎着起身抱住娃娃,耳鸣终于得以缓解,清晰地手机铃声进入耳道。他接起电话,发现是警察打来的。

翌日一早,姜米根据警察给的地址来到了省第七人民医院第七层,警察叔叔说,那个劫匪突发精神病,不得已保外就医。

劫匪的声音还回**在姜米脑海,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像警察要来了位置,想要当面和劫匪「聊一聊」。

警察看到穿着oversize的白色卫衣、卫衣帽子里塞渔夫帽、墨镜口罩全部齐全的姜米时均是一愣。

姜米摘下墨镜,蒙着水雾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向警察,诚实地道:“我害怕。”

警察是个小年轻,也是新人,他拍拍这位连续遭遇两次抢劫的可怜市民说:“我懂。”

姜米摇摇堆满防护道具的脑袋,表示不,你不懂。

他害怕的是其他的类似阴森森的东西。

姜米满脸愁容地抱住警察的手臂,两人一起进了病房,病**的「劫匪」双目放空望向前方,身上蓝白条病号服十分醒目。姜米的注意力却最先落在了「劫匪」手腕上铐着的银手镯。

手铐的另一端铐在病床的护栏上,姜米看到这一幕的瞬间,脑海里闪现了很多以前不曾看到过的陌生画面,画面里有好多银手铐,有的甚至在他自己的手上!

“唔。”姜米秀眉皱出了一个浅川,手心捂住了自己的左眼。

警察看到了还以为是姜米害怕劫匪,挺胸挡在了前面,但**的人还是注意到了姜米,这一瞬间,劫匪的眼里放出了光芒,指着姜米大喊了起来:“啊哈哈哈,黑雾,黑雾围着你!你死定了!被魔鬼看上了!”

神神叨叨的模样吓坏了姜米,警察赶紧摁响了警铃,并将姜米护送出病房。

警方本是想被害人希望见面,且嫌疑人没有认罪且存在装病嫌疑,双方见一面兴许会对案件有帮助,这才让姜米过来的。没想到却弄巧成拙。

退出病房后,警察想说找人送姜米回学校,姜米却拉着警察的衣袖问:“这里的名医是哪位,需不需要预约?”

嫌疑人有没有问题还没有试出来,被害人还被吓出病来了。

走了绿色通道进了心理诊疗室后,姜米怯生生地窝在沙发上,医生是一位姐姐,和蔼可亲,温柔可人,但姜米却觉得不对劲,他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问:“医生,你这里怎么没有诊断台?就是蓝色的,窄窄的,还有扶手的那种?”

医生温柔地笑笑说:“心理咨询没有这些的,而且通常诊断室的病床是不会有扶手的。”

沙发上的人儿睁大了眼睛,朦胧地呢喃:“怎么会,我看到过的……”这时,一张英俊的脸在脑海里闪过,“啊。”他痛苦地捂住了脑袋。

“你现在想到了什么?如果很痛苦地话,可以先深呼吸,实在不行就放声喊。”医生引导道。

“我,我看到好多男人。”姜米难受地捂着脑袋,内心突然有一个很大的声音在告诉他快跑,他缓了会儿,同医生说,“可能,可能是压力太大了……”随后慌不择路地往门外跑。

走廊上人来人往,还有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姜米每跑一步,脑海里都会出现不一样的画面,那些画面陌生又熟悉,就像是刚刚才亲身经历过一样。

跑到了医院门口的瞬间,这种压力突然消失,就好像这股压力是这家精神病院带给他的。

“姜米!”

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姜米抬头,竟然是室友学长来,他明明只是简单地提了一下医院,没想到学长会过来接他。

“徐哥!”姜米踉踉跄跄地跑过去,像一只刚受了大委屈的奶猫般一头撞在学长身上,腿下一软,整个人需要靠学长拖着才没有摔倒。

他的力气已经全部用完了。

徐磊摸摸姜米后脑勺,责怪道:“叫你等我下课一起来,非要先走。吓到了吧。”他不敢语气重,怕把学妹们托付给他的嫩草折坏了。

姜米也不想这么没出息,可经过了女鬼、劫匪、医生的一连串惊吓之后,他已经放弃当大男子汉了,出息又不能当饭吃。他现在只想往熟人堆里扎,人越多越好。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姜米打开一看:你的好哥哥可真多。

他疑惑地抬头四处望了望,医院门口很空旷,根本没有人,在低头去看号码。

竟然是之前被他拉黑的那个号码!

“呃……”姜米小手一抖,吓得把脸埋进学长背脊里。

作者有话说:

吓老婆出现反效果典型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