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尘仙府,闭关石室内。

银发男子高冠精束,闭目打坐。

石室中光线昏暗,只有影影绰绰的几束天光从上方的雕窗外洒下,落在他白皙的俊容上。

那肤色因过份白皙,仿佛常年不见光的暗囚,没有一丝血色。

甚至跟银发相比,反而肤色更为冷白。

一双狭长凤眼颤动着冗长的银色眼睫,犹如初春的皑皑白雪。

鼻翼挺拔,唇色朱润。

绝代芳华。

如此出挑如仙人般的容貌,很难让人不动心色。

他缓缓睁开眼帘,透明的白色瞳孔里,翻滚着无数汹涌无望的暴风雪。

其中一只右眼里,隐约闪着月牙纹样的刻纹。

他抬头仰望上方,举目残阳。

从天光判断出时辰,应该是傍晚。

然后起身,一身雪白薄衣衬着消瘦而结实的身型,肆意飘动,摇曳坠地。

“君丞。”

他默默念出这个名字,薄唇呵着冷气。

在声音传来回声之前,他神色突然骤紧,下一刻便消失在了原处。

只剩一抹散着银色霜花的微光。

还有石室里断断续续无休止的回音。

“丞……”

*

下山的路,十分漫长。

君丞都已经尽量在捡最近的路走了,可是天都黑了,才走了一半。

最大的原因是他带了太多的东西。

丢掉吧,他又觉得太可惜了。

而且还会给人留下追踪他的线索。

不丢吧,他又觉得越走越累赘。

半山腰里,别说坊市,连个住宿的地方都没有。

正巧今天还是无月之夜,群星晦暗。

无月,代表着至阴。

邪气便会趁着至阴之刻,蔓延至仙山,引来无数妖兽。

作为一个练气一层的修士,君丞现在最该做的就是立刻原地返程,否则离门派越远,防护法阵越薄弱,越容易遭到妖兽攻击。

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回头的意思。

果不其然,没再走几步,一阵阴风吹来,他就察觉到了前方看不清的漆黑里,藏着什么窸窸窣窣的东西。

“出来!”

他停了脚步,低声呵斥。

窸窸窣窣的动静消失了。

但不代表,那里的东西就消失了。

所以君丞并没有掉以轻心,而是拿出了从师尊那里顺来的投掷暗器,朝那个方向准确无误的投掷过去。

“啊————”

黑暗里,传来人的惨叫声。

听起来还像是个少年。

君丞这才发觉自己可能弄错了,不小心伤了个人。

他连忙道歉:“兄台,对不住。”

那片黑暗里很快便蹿出了一个跟他差不多身高的少年,捂着被暗器扎中的手臂,连连抱怨:“你怎么回事,都不长眼的吗?”

因为光线太暗,他只能看得清那人身型,看不清脸。

他便又掏出了灵火珠,悬在空中的珠子冒着火焰,点亮了周围。

借着火光,他终于看清了少年的脸。

少年样貌长得很是清秀,面容姣好,扎着马尾,身着蓝白相间的道服。

很多门派都会统一道服,方便区分身份。

玉城山一般都是纯白,而无业谷就是蓝白相间。

说明这人是从无业谷赶过来的修士。

无业谷就在玉城山旁边,是跟玉城山一样的四大仙门之一,也是个大门派。

“对不住,我确实是不小心。”君丞又诚恳的道了次歉,还掏出了一株治愈仙草递给了他。

“这个可以快速愈合伤口,你拿去吧。”

那少年不客气的一把抓过来,刚要嫌弃,一看是株百年以上的仙草,立刻哑声。

他惊讶的脱口而出:“像你这种低级修士,练气一层的弱鸡,怎么会有这么高级的仙草?”

“别人给我的。”君丞笑笑,不再搭理他,转身便走。

他可没时间继续跟这个人耗在这里。

刚走一步,手臂又被那人拽住。

“诶,小兄弟,我看你像是玉城山的修士,你能不能带我上山?”

“你要上山做什么?”

“膜拜冷月剑仙啊,那可是我们修真界的神!”少年一脸崇拜的说。

映着火光,甚至有些微微的脸红。

“冷月剑仙?”

君丞猛然想起来,这是花谕奕对外的名号。

玉城山的人都称呼他为南尘长老,很少有人叫他这个名号。

但是外人却都以“冷月剑仙”称呼他。

“冷月”是因为他的灵根是单系异灵根,水系的究极变种——月系。

一般就算水系变种也是冰系,可是他却是在冰系的基础上又变异了一种独特的灵系,世间绝无仅有独一无二的月系。

“剑仙”就很好解释了,当然是因为他是个纯剑修,而且他曾经一剑斩掉过半个魔窟,令各大魔宗门派闻风丧胆,恐怖如斯。

而令他在修真界出名的,不仅仅是他的灵根或者丰硕战绩,更是他公认的修仙天赋。

只有结丹以上的等级境界才会保持容貌不会衰老,而正常双灵根修士想要修到结丹,至少要五十年的时间。

资质好一些的单灵根修士,只用三十年到四十年之间足以。

而花谕奕只用了五年。

所以,他才那么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岁。

因为他早就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固定住了容貌,不再变化衰老。

当然修魔并不遵循这套规律。

君丞是刚从山上下来的,既然决定了要跑,哪有再回去的道理。

他抽回少年抓住自己的手臂,客气拒绝:“不好意思,我并不是玉城山修士,也根本不认识什么冷月剑仙。”

“可你穿着白色道服啊。”那少年又指着他腰间的谕令:“这上面还写着……南、南尘……”

少年顿了一下,像是猛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惊讶道:“你是南尘长老、也就是冷月剑仙的亲传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