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思前想后,君丞觉得得先把裴庆拉回正轨,变成友军,这样才能从他嘴里问出真实的情报。

想通之后,君丞很快给元泽文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装醉。

元泽文看懂了这个眼神,毫不犹豫的端起自己碗里的白开水一饮而尽,然后装作喝醉的模样,昏昏沉沉的倒在了桌子上。

君丞:……

大哥你怎么演技比我还差呢?

甚至裴庆看了都忍俊不禁,因为确实很逗。

“我知道,你是想让我以为这儿除了你没有外人,才让他装醉。”裴庆率先站起身来,也不拐弯抹角了,“走吧,换个地方说。”

君丞便跟他一起离开了酒馆。

两人一同去了酒馆后方的小树林里,那里人烟稀少,再加上天色已晚,根本不会有人来。

君丞靠在一棵树上,打量了裴庆一眼,突然道:“你现在才练气,还没到血祭的地步,趁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裴庆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也不惊讶他知道自己修魔的事,“你想说的,难道只是这个?”

“修魔道不是正途,你会害了裴家。”

“我知道啊,可是我不在乎。”裴庆不仅不在乎,还意图拉拢君丞,“你有非常好的修魔体质,若是同我双修,定能快速获得强大的力量,甚至堪比天魔灵。”

双修?君丞一听这俩字就哭笑不得,怎么天天都有人想跟自己双修。

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裴庆总是莫名其妙的说那些骚话撩拨自己,原来是为了双修啊。

“裴家没落你不在乎?你不是为了当家主吗?”君丞又问。

裴庆没有立刻回答。

他精致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难得的苦楚,张扬如他,竟也会惆怅起来。

许久,他垂了眼眸,又摸上自己额头的火焰刻纹,一字一句道:“是为了、让他们看得起我。”

他隐隐的松了口气,才全盘托出。

“我是一个人尽皆知的私生子,因为我母亲为了把我送进裴家,硬逼着我父亲认了我,以至于这事闹的风风雨雨。”

“可是,就算他认了我又能怎样?我骨子里流的是脏血,裴家人都看不起我,觉得我不配成为家主,可我偏要证明给他们看,我可以!”

“所以,我才要修魔道!”

不知道怎么了,君丞听着他的话,竟跟他有了共情。

被人看不起,所以想证明自己。

曾经的自己也是如此。

当然自己修魔道并不是这个理由。

君丞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甚至越是跟裴庆共情,就越是想拉他一把。

他想了想,道:“这样吧,不如咱俩来个赌注怎么样?”

“赌注?”

“你不是期待与我一较高下吗?下场擂台赛抽签,咱俩抽同一个数字。如果你赢了,我跟你双修,如果我赢了,你放弃修魔,怎么样?”

抽签的签牌是可以交换的,之前君丞就已经做过了,不算违规。

“哈?”裴庆听了笑的停不下来,放肆的笑声回**在幽静的树林中。

笑罢,裴庆身型涌动闪到君丞的面前,一掌按在他身后的树干,因为个头高一些,压迫感很足,“君丞,你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裴庆脸上的笑意更深几许,“行,这个赌注我喜欢,而且,我发现你这个人……”

“我也蛮喜欢的。”

君丞很无语,这人怎么总是忘不了撩骚。

他用手臂嫌弃的挡开贴过来的裴庆,把裴庆往后推了些许,“说话就说话,别靠这么近,我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你师尊吗?”

“为什么会想到他?”

裴庆不假思索道:“你师尊待你这么好,你都不动心吗?但凡有个人如此待我,我也不至于去修魔道。”

“好?”君丞诧异:“何出此言?”

怎么所有人都觉得师尊待自己好呢,刚才何雨也这么说。

“秘境的事我都知道了。”裴庆道:“你师尊为了替你出气,杀了无量长老,还差点杀了我哥,甚至扬言他再欺负你就灭裴家满门,所……”

“你说什么!”君丞连听都没听完,就打断了裴庆的话,表情从疑惑转为震惊,“你说我师尊他……”

他会为自己做这些事吗?不是报复吗?

“这事你竟然不知道?”裴庆看着君丞惊异的表情,不禁嘲讽道:“全世界都知道了,就你个当事人不知道,好讽刺哦。”

“全世界……?”

“我只是夸张说法而已,但这是真事。也正是因为你师尊的威胁,我哥从那之后天天做噩梦,我爹还以为他中邪了,后来才知道是秘境那事闹的。”

“但对方可是冷月剑仙南尘长老,我爹性格谨慎,也不敢得罪,就只好作罢了。”

“不过我哥哪是轻易作罢的性格,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去动天魔灵?”

“你是说,你哥是为了报复我才想要得到天魔灵的力量?他若只是单纯针对我不必要这么以身犯险,他是想把我的靠山打倒?”

裴庆给了他一个“答对了”的眼神,“那肯定是为了对付你的师尊南尘长老。”

君丞听到这里,捏紧了掌心。

他不停的回想,他想到了吾双惧怕的眼神,他想到了那天藏书阁里裴俊看见他就跑,他想到了自从秘境之后裴俊再也没找过他的事,还有……

掌门派何雨来赔罪,那颗金髓丹……

是真的给自己赔罪的啊!

可是为什么呢,师尊口口声声说着恨,却救自己维护自己替自己出气?

对了,他手腕上的黑线!

君丞冥思苦想起来,黑线代表着什么?跟什么有关?

他思绪万千,感觉脑子要炸开。

因为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师尊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这不是跟他要报复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吗!

除非——

他是真的喜欢上了自己?

得到了这个答案后,君丞瞬间冷静了下来。

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

那天藏书阁里生气的热吻,看似报复的双修却是在帮自己提升修为,还有特地在自己来群英大会之前教自己剑法……

一切的一切,都说的通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真就……呵呵了。

他不想知道,在自己想开了放弃了的时候,那个曾经把他伤的体无完肤的人却回了头。

他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开心,只会觉得可悲。

虽然他此刻不停的说服自己,裴庆就是在说谎骗自己。

可他怎么看裴庆的表情,都不像是在说谎。

他的掌心已经被捏出了汗,甚至因为太过于用力,连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等感觉到疼的时候,掌心已经被他抓破了。

天魔灵的威力他是知道的,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但书中说了,是绝对的灭世之力。

师尊现在还只是个元婴期的修士,就算再厉害,何以抵挡灭世之力?

难道不爱他了,就能眼睁睁看着他为了保护自己而被别人杀死吗?

君丞想了很久很久,直到夜色降临。

飞鸟啼鸣,树影婆娑中,光线逐渐昏沉。

他的表情淡漠下来,又深深的望了一眼黄昏的天空。

最后一抹残存的夕阳,把他的瞳孔染上血色。

还是裴庆率先打破这份长久的沉寂。

他垂首沉吟,声音听不出情绪:“君丞,你是不会理解我的。”

君丞知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他以为自己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修魔道,但其实,自己相当明白。

不过君丞还是说:“人与人之间本来就很难理解。”

“出身不同、资质不同、地位不同、阶级不同……到处都充斥着无法理解的矛盾。”

“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战争。”

凡界国与国之间的战争。

修真界仙与魔之间的战争。

就连小小的修仙门派里,都有弟子和弟子之间的纷争。

甚至身上流着相同血脉的一家人,也要拼个你死我活血流成河。

情和爱在这个世道,只是附属品罢了。

唯有力量,才是一切至高无上的抉择。

*

跟裴庆谈完后,君丞又回去了酒馆。

他以为何雨该酒醒了,谁料却看他吐了一地,十分不堪。

好在元泽文完全不嫌弃的在帮他拍背顺气,还让店家给上了碗醒酒汤,掰着他的嘴十分艰难的给喂了下去。

君丞都不知道元泽文原来这么有耐心,欣慰道:“多谢你帮忙照顾何师兄,平常他这人挺守规矩的,估计是憋的太久了才这样……哈哈见笑了。”

元泽文摆摆手,“没事,帮你照顾同门师兄是应该的。对了……你跟裴庆聊完了?”

君丞点头应道:“嗯,聊完了。我跟他说下场想跟他打,他同意了。”

元泽文满眼担忧,因为在秘境里的时候,他见过裴庆的实力。

不过他还是相信君丞,还给他打气,“加油,你肯定能打败他!”

君丞笑笑不回话,蹲下身把何雨架住,要带他回住处。

元泽文也来帮忙,就这样两人一左一右累死累活的把一醉不醒的何雨给架了回去。

幸亏何雨只是身型高了些,并不胖。

不然他们俩可能累死都架不住。

君丞也万万没想到,他们三个中最让人不省心的竟然是年长他们五岁的何雨。

离了个大谱。

把何雨送回来后,元泽文就不走了,非要隔壁开间房与他们俩同住。

反正也不睡一间,君丞也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