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线是什么?

上一世师尊没有的,甚至在自己进秘境之前,都还没有。

花谕奕捧着君丞的脸,瞳孔里总是翻涌的暴风雪不再混沌,一点点静了下来。

“生辰想要什么?”他突然轻声问。

君丞:嗯?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想要的,有掌门送的金髓丹就够了。”君丞并不敢吐露心声,他摸不清花谕奕的新路子。

“金髓丹你现在用不了,至少练气三层才能用。”

“那就不要了。”君丞大方道:“送给师尊用吧。”

花谕奕没再回话,他收回了手。

又转过身去,不再看君丞。

踌躇许久,好似想问什么,最终在凝结的气氛里缓缓问道:“你喜欢、那个少年?”

依旧是刚才那个问题,竟问了两遍。

君丞这次冷静下来想了想,说喜欢可能有一点点,但毕竟相识甚短,还不足以到能坦然在一起的地步。

但为了让师尊彻底相信自己已经对他死心,君丞便承认了。

“对,我喜欢他。”

“我的性子就是耐不住寂寞,能喜欢上师尊也会喜欢上别人,这很正常。”

“况且这一世我对师尊已经没什么想法了,而他正好闯了进来,我就情不自禁的喜欢上了他。”

花谕奕情绪稍微有些触动,声音静的犹如破晓前的死寂。

他努力压抑着嗓音里的躁动,“如果你真的曾经对我爱之深切,为什么……能放下的这么彻底?”

君丞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意识觉醒的事,只道:“被伤透了就放下了,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我又不是有什么自虐倾向,再说你还想看我这一世再为你堕魔吗?”

甚至他现在心里真心觉得,跟元泽文在一起,都比死缠着这个无情师尊要开心的多。

果然卑微使人痛苦,有一万种获得幸福的方式,偏要去自找罪受。

花谕奕听罢,表情似乎黯然了一瞬,稍纵即逝。

亦恢复了他之前不可碰触冷若冰霜的高寒模样。

许久,才喃喃道:“放下……挺好的。”

“你若是放不下,我还真舍不得继续好好折磨你。”

他特别的把“好好折磨”给用力咬重了好几个度。

又道:“君丞,你喜欢那个少年,而我要想杀了他,却易如反掌。”

君丞瞬间流露出紧张之色,嗓子紧到发哑,“师尊你——”

他不敢相信,这是花谕奕能说出来的话!

“你想保护他,只能自己变强。”花谕奕把他的紧张神色尽收眼底,声音愈发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我给你这个机会。”

“同我双修。”

双修?

君丞对这个词不作反应,他在等师尊后话。

花谕奕道:“同我双修,不足月余,便可练气三层。”

“三层后,服用金髓丹外加筑基丹,你便可进入筑基期。”

花谕奕抬眼,晶莹剔透的白色眸子望他,“你不是想跑吗?”

“既然这一世你不想再修魔道,想跑出玉城山跟你的心上人在一起的唯一办法,就是再次超越我。”

君丞瞳孔微震。

确实,资质不佳想要提升修为的唯二办法就是双修。

借助他人资质,再加上自己勤修苦练,完全可以达到上等修士的水平。

再也不会被人看不起,也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花谕奕俯身,双臂撑在床面,把君丞禁锢在两臂中间,白色瞳孔里又开始落雪。

“不然的话……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出去了。”

君丞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再一次跌落凡间。

又是威胁。

他也明白师尊这么做的用意,无非是想要继续羞辱自己。

试问有什么羞辱手段会比看仇人在身下摇尾乞怜更过瘾呢?

不过他最终还是答应了双修。

反正无论如何也逃不了。

至于掌门之前的承诺,按现在的情况更不可能兑现。

还不如闭眼一躺任之摆布,既然都已经做过了,那就无所谓了。

白嫖的修为,不要白不要。

“我知道了,师尊。”君丞含笑乖巧应着,“那什么时候开始双修?”

“明日。”

*

所谓双修,并不是单纯的亲昵缠绵就够了。

虽然的确要两人结合,但每次双修要持续结合长达一个小周天。

因为时间较长,动作不会很激烈,也不会有强烈的欢愉感,相较于普通夫妻间的寻欢,更多的是注重修炼。

两人交缠在一起,不仅要互相爱/抚,也会互相吸纳对方的精元。

如果双方灵根相辅相成,收益加倍,灵根相背相斥,收益减半。

所以灵根属性相克的两人是没办法双修的。

但君丞因为灵根驳杂,没有具体的灵根属性,跟谁都能双修。

再加上他也没什么精元,只能吸收对方的精元,助长自己的修为。

而师尊那么好的资质,精元充沛,正是绝佳的双修对象。

不过君丞万万没想到,第一个小周天自己就没坚持下来。

到第五天的时候他就受不了了,浑身酸痛,发热不止,虚汗连连,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床榻上,君丞烧的没了意识,紧紧抱住师尊的身体不住痛苦呢喃:“师尊……我好难受……”

不仅难受,他还觉得好冷。

而师尊的身子特别暖和,让他不顾一切的抱住,再也不想撒手。

看君丞难受的厉害,花谕奕立刻停了。

又给他把脉诊断,发现是精元过剩,过量精元沉积体内导致的内息紊乱。

说白了就是自己灵根太过强大,给予的精元过剩,而君丞体质灵根都太弱,承受不住,也吸收不了那么快。

本来是想助他提升修为,却没多想到这一层,反而害了他。

看着身下不住发抖打颤的人,花谕奕抚摸着他的背脊,柔声安慰:“你忍一忍,我去给你寻药。”

现在君丞这个状态,只有凝息露可以救。

但是凝息露何其珍贵,只有蓬莱仙岛才有。

他得去蓬莱走一趟。

为了能让君丞撑到自己回来之前,他把自己的灵力注入到了君丞体内,强行压制住了他紊乱的内息。

这样,君丞才不再难受,倒在花谕奕怀里沉沉睡去。

不过这也只是暂时压制。

花谕奕抽离身体,又帮他擦去头上汗水,整好碎发,才起身穿衣。

他看了眼外面,清晨的天色尚好。

走之前,他特别交代吾双:“看好他,如果出了什么闪失,上次你私吞解药的账,跟你一起算。”

吾双惊慌失措的跪倒在地,还没来得及认错,面前的人就消失了身影。

*

从上古时期,蓬莱就已脱离凡间和修真界,成为高阶修士居住的世外仙岛。

这里,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八十一根铜柱高耸入云,其上,仙宫缥缈,楼阁层叠,坐落四十二神殿,盘龙柱威严。

仿若漫天神明,注视人间。

浮在空中的仙山云遮雾绕,桃林粉意簌簌,掩在朦胧烟雨里。

花谕奕踏剑而上,广袖咧咧,山风将他鬓发吹起,银白铺洒一路。

一排仙鹤随着他的身影,一同振翅而上,环绕左右。

最后停在伏天殿外。

那是他师尊,太上长老玉虚真人的宫殿寝宫。

殿外小童见花谕奕到来,立刻恭敬抱拳拜礼,“恭迎南尘长老。”

“嗯,师尊呢?”

“玉虚真人知道您要来,早已殿内等候。”

花谕奕跟着小童,进入殿中。

仙人居住的宫殿,并没有世人想象的那么繁华,反而极其朴素。

年代久远的紫檀木窗,雕刻着仙鹤和葫芦的镂空花纹。

脚下碎石蜿蜒绵亘,延伸出一条通往内殿的路。

待到内殿门口,小童不再前行。

他转过身面对花谕奕,微微欠身,给了个请的手势。

花谕奕便一个人进了内殿。

内殿三千烛火摇曳不止,素白的幔帐从高处肆意垂落,被殿外吹来的冷风吹起层层叠叠的起伏。

花谕奕逆着天光,看到了幔帐后的男人。

正是他的师尊,玉虚真人。

样貌成熟稳重,年纪大概三十几岁的模样。

一身仙鹤道袍,点着翠松,气质凛然。

玉虚真人正一个人下棋,手里还捏了几颗黑白棋子。

他目光一直落于棋盘上,没看花谕奕一眼,沉闷的声音透过幔帐传来,“过来罢,陪为师下会儿棋。”

花谕奕听话上前,坐于玉虚真人对面。

然后伸手放入棋盒,双指夹出一枚棋子,落在棋盘。

两人都没说话,互相对弈了几局之后,皆是花谕奕惨败告终。

“以前你与吾对弈,从不会如此输吾。”玉虚真人终于开口道:“今日这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花谕奕敛着声色答:“确实找师尊有事。”

“是被无情道反噬的事?”

玉虚真人在他落下第一子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手腕上的黑色灵线,已经七寸余长。

花谕奕却道:“不是。”

“弟子来向师尊求药,求的是凝息露。”

“凝息露?”玉虚真人饶有意味的看着他,“凝息露可救不了你的命。”

说着,他单手扯过花谕奕的手腕,腕心朝上,露出手腕上那根大概有七寸长的黑色灵线,“道心破,会反噬,吾之前专门交代过,你还是明知故犯。”

花谕奕沉默着抽回手腕。

“是为了你那个小弟子?”玉虚真人又接着问。

“没有,不是他。”花谕奕撒着谎,表情淡漠。

玉虚真人看出他在撒谎,却还是明知故问:“既然不是他,你何苦搭上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