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对方或许是组织派出来试探他忠诚的组织成员,但很快他又自己否认了这个设想。

即便是组织,也不会用那么简单粗暴的手段来试探组织内部的成员。

只是他也不得不将这个设想纳入考虑, 毕竟迄今为止,他对组织的认知都依旧只是浮于表面, 即便只是浮在海面上的冰山都没有窥见全貌, 更何况是水下的幽深光景。

也因此, 安室透表面上只是略微调整了一下坐姿, 由原先随意地靠坐在沙发上改为了正襟危坐, 双手十只交叉着搁在膝头, 露出了少许思索的神色。

更方才的平易近人比起来, 被触及到了危险领域的安室透就像是瞬间由懒散状态转为攻击姿态的猛兽一般。

但考虑到误伤的可能性——也就是假若对方真的是自组织中逃出来的受害者, 他并没有将这份攻击性表现地太过明显。

只是安室透不知道的是, 他沉下脸来时流落出的冷厉气势跟太宰治不悦时的表情颇为类似,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他们彼此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 行事作风上雷厉风行的偏好也有所相近,会让人产生这样的既视感简直再正常不过。

虽然这点相似感在正常情况下绝不会让人产生误解,但巧就巧在这会牧野裕司做贼心虚,本就是逃命状态的他直接一个瞳孔地震,瞬间抱头蹲防着哽咽道, “我都跑这么远了还能找到我吗??我知道错了!!不要把我吊天台上去!!”

看出了对方惊恐万分的表情不似作伪的安室透怔愣了一下,“请冷静一下,这里没有任何可能会伤害到你的人。”

就在这瞬间, 他已经在心中做出了决定。

如果对方所言非虚, 他的确是从组织里逃出来的人, 那么对方就很有可能掌握着组织的某些重要情报, 而对警方来说,哪怕是再微小的情报假以时日都有可能会成为撬动组织的一枚砝码。

与此同时,如果因为有风险就坐视着眼前最多也就刚刚成年的年纪,正常来说还是高中生的孩子被组织找到,捉拿回去的话……那他未免也太失败了。

但打定了主意要冒这点风险并不代表着安室透一点后手都不会给自己留了。

一般来说,在见到背叛了组织,自组织中选择了弃暗投明的成员时,警方都会提供给对方证人保护计划,让对方先去海外隐姓埋名地躲藏一段时日,直到黑衣组织的存在彻底大白于天下的那天来临时,再作为证人出庭审判对方。

只是眼下对方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过微妙,而且这样自己找上门来的证人也的确让人有些安心不下。

念及至此,安室透紫灰色的眸略微沉了沉。

如果不先观察一段时间的话,这不止是对他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其他同事的不负责。

不过既然他此刻用来伪装的身份是侦探,不如就顺势而为地接下对方的委托,先看看能不能从委托中获取一点信息也无妨。

这样即便对方是组织派来审视他的人,那他也可以借口说自己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想要取得对方的信任,再骗出对方到底是通过什么渠道逃离组织的。

“先说说你的委托吧?”在迅速衡量完了利益得失之后,安室透为了表达自己毫无敌意,放弃了深究方才对方的反应的想法。

如果一次性地质问太过,有可能会导致对方心生退意,而这也并不是他想要见到的局面。

牧野裕司这下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大概有些太过了,但是搁谁听了那句‘你是不是在找黄泉路’的威胁会不怕啊!搁你身上你不怕吗?!

虽然他很确信太宰治大概率不会不管顾不地把烂摊子丢那直接冲出横滨来追杀他——别看太宰治好像对一切都很无所谓,平时也能摸鱼就摸鱼的样子,其实对方意外的是个相当负责的人。

以往只要是森先生交给他的任务,他没有哪一个是没有认真完成的,最多也只是口头抱怨一番罢了。

至于摸鱼……只要他在任务限定时间内提早完成了任务,剩下的时间自然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像是一般企业内就算完成了任务也得坐在工位上空耗着的这种事对他而言是不可能的。

所以牧野裕司在甩烂摊子的时候也压根没有考虑过太宰治会不会撂挑子不干这种事,那家伙虽然嘴上说着不要,但是被人推着还是会动一动的。

区别就在于一般人别说推太宰治了,可能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还要被他讥讽,但牧野裕司是什么人,他直接一口锅扣到了对方脑门上,让对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乖乖当大冤种。

但他也不知道太宰治会不会被他刺激到抓狂啊!

而且以那家伙的手腕,如果不管不顾地直接冲出来堵他,那能查到他的路线,提前设下陷阱也不是不可能?

有句老话说的好,可以从战略上蔑视敌人,但必须战术上重视敌人啊!

只不过安室透的问询则是稍微打消了一点他的担忧,让他定了定心,颇为心虚地自沙发和茶几的间隙里钻了出来,长叹了一口气,“抱歉,我稍微有点……心理阴影。”

不得不说,这货捣蛋闯祸的经验实在是太过丰富,以至于装无辜都已经快成了习惯——当然一般来说他跑的比较快,但如果被苦主堵住了那他还是得装可怜的。

就像是在家里捣蛋的小猪咪,在一脸天真地把桌面上的玻璃杯推到地上摔了个粉粉碎后,第一时间先是立刻想要逃离作案现场,但如果被人堵了个正着,那就就地翻身露出肚皮,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攻势让人心软到不忍心教训他。

当然,牧野裕司对作死后的后果也有几种预案,如果是在明知道逃不了,或者本性已经暴露了的情况下,就比如之前他挑衅太宰治的时候,那他不仅不会装无辜反而还会变本加厉的可劲儿作死。

但小猫咪有两幅面孔也很正常吧!

至少这一套对还不清楚牧野裕司本性的安室透来说的确颇有用处,对方在沉默了片刻后,再度放柔了少许语气,“请不用担心,我们侦探的原则就是要为委托人保密,即便我帮不上你什么忙,至少也不会泄露你的个人信息。”

可怜弱小又无助的牧野裕司顿时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神色,“我的委托刚刚我也说过了,我想要找到和我长相相似的人……”

他紧接着简述了一下自己的来历,不能说和现实完全没有关系,只能说是详略得当。

包括但不限于一睁眼就出现在了某个实验室内,在被人救出后结果发现把他救出来的人也是某个邪恶组织拥有代号的高层干部。

也是从对方口中,他得知了自己很有可能是被采集了其他人的基因制造出来的‘实验品’,而那个组织也一直把他当成工具在利用,毫不顾忌他的感受,最后不堪重负的他,找了个机会跑了出来,在逃出来之后,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找到自己可能的亲人。

身为卧底警官的安室透自然也会一点读他人微表情的技能,因而也能分辨出对方在说这些话时的的确确没有半分心虚的表现,大概率并无虚言。

他一边愤怒于黑衣组织毫无底线的人体实验,一边又感到有些后怕。

如果真如对方所说,而对方又这么毫无防备地随便找了个侦探就敢对着对方将自己的来历和盘托出,那如果对方遇到的是忠于组织的成员,岂不是立刻就会被灭口么?

“你说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了。”安室透呼了口气,尽管还没有彻底放下戒心,但也已经信了大半。

事实上,组织内部也分许多派系,彼此之间的派系倾轧也不在少数,如果一个部门找到借口和机会能吞并另一个部门的话,那对方绝对会下手。

毕竟,在这种地方,不拼尽全力地往上爬的话,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命交到了别人的手里。

他说完,又试探道,“你说的代号,这个可以告诉我么?”

牧野裕司当机立断地摇了摇头,开玩笑,要是把‘双黑’这个代号报出去,那他岂不是当场露馅?

“我只能说,那个组织里的很多人都害怕他,因为他好像有着能操纵人心的能力。”

这个形容……难道是朗姆?如果是朗姆亲自出手,那就说得通了。

对方本就是主要负责清理组织内部的卧底的负责人之一,如果是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亲自出手清理某个重要性比较高的实验室的可能性也不低,而且对方也的确有挑选有特殊能力的弃子作为自己部下的习惯,就像是库拉索一样,这点也对得上。

如果说是打算钓他的话,用身为组织里二把手的朗姆的情报钓他未免也太过大材小用了吧?

“那么,为什么不去找警察呢?”安室透做了最后一次试探。

“因为那个组织的势力太过强大了,我怕警方不止帮不了我什么,反而会被牵扯进来。”

并不知道东京其实也有个属于黑方的大型组织的牧野裕司对自己详略得当的说辞非常满意,他说着说着,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啊,虽然我是逃出来的,但请不用担心,委托费我还是付得起的。”

“如果安室先生你觉得我说的是天方夜谭也没有关系,毕竟我本来就没有想要报复对方的打算……虽然对方的确利用了我,但至少对方也告诉了我我自己的出身,而且我也已经逃出来了。”

他垂了垂眼睫,说,“我只是想拜托你尝试着找一找跟我有关的人。”

安室透沉吟了片刻,心情压抑地应了下来。

身为警官的他在听了对方生怕警方被牵扯进来的话自然非常不好受,更何况他本身就是好胜心非常强烈的类型,但奈何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至少目前来说,黑衣组织的势力依旧固若金汤,就像是盘亘在日本上空的一朵遮天蔽日的乌云一般,暂时还看不到任何的弱点。

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更深一些,同时知道黑衣组织和港口Mafia的存在的系统则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人鸡同鸭讲了一番,结果还神奇地对上了话题,并且彼此都获得了自己满意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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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我接受你的委托,费用可以之后再结。”他笑着眨了眨那双紫灰色的眸,“毕竟你也是我的第一位客人,就当是开业大酬宾了。”

“现在的问题是,你对你想要找的人还有什么具体一些的描述么?”

牧野裕司想了想,“我只知道我的外貌继承自两个人,发色和瞳色分别对应了一个人,而且那两个人应该是同一个组织的高层,但是跟我瞳色对应的那个人……呃,做事挺不择手段的。”

安室透原先就觉得对方遭遇的很有可能是组织内部的权力倾轧,这会听完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绿瞳,做事不择手段,难不成是诸星大?

那他的母亲是谁,这个发色,组织里的干部……难不成是琴酒?

嗯???诸星大和琴酒???

啊这、啊这,就算是他也不想拿这么恐怖的猜想去嘲笑诸星大啊!而且他们都是男的??

“……不对啊,应该是一男一女吧?”就在安室透自言自语着否定着这个恐怖的猜想时,牧野裕司一脸无辜地回答,“我也不确定?毕竟按研究员的说法,好像是基因改造什么的,我觉得都是男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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