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音哭够了,终于红着眼睛盘着双腿在床边吃起了饭。

谢以崇给他搬来桌子,放好晚饭,跟伺候太后一样,连一次性筷子都给他掰好了。

程音本来伤心得都不饿的,闻着照烧鸡腿饭的香气,忽然饥肠辘辘——

果然还是男神了解他。

“快吃吧,还热着。”谢以崇轻声催促他,“题目一时间做不出来先放一放,过几天总会做出来的。”

程音蚊子哼哼似的“嗯”了一声,狼吞虎咽地吃起了饭。

呜呜呜,真的好好吃。

温泉蛋拌上饭和梅子酱,绝了。

他一边觉得自己不争气,一边又觉得饭好好吃,简直纠结死了。

但是吃着吃着,又突然想起来——周宁没留崇哥过夜吗?怎么让他回来了?

他鼓着腮帮子抬眸看谢以崇。

谢以崇正表情平淡地吃着饭。

似乎察觉到他的打量,抬眸看他:“怎么了?”

“那个……你怎么回来了?”他试探似的问。

谢以崇却反问:“我为什么不回来?”

“周宁没留你吗?”

谢以崇更是坦然:“他为什么要留我?”

程音被他这两个连续的反问弄得很懵,这这这……

谢以崇却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黑眸灼灼地注视着他:

“你以为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啊?”程音开始装傻,自以为以退为进,“什么什么关系?”

是啊好想知道啊,到底什么关系?

谢以崇早已看透这小孩的意图,眼眸里含着一点不易觉察的笑意:

“哦,没什么。”

程音:……

谢以崇忍不住勾了唇角,棱角分明的五官越发俊丽:

“周宁是我表弟,他是我舅舅的养子。”

程音:猫猫震惊.jpg

“啊,你俩是亲戚啊?”

“对啊。”谢以崇笑,“虽然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还是我的表弟。”

“啊……”程音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展开,“可是,可是之前……你俩表现得好像根本不认识啊?”

说到这,谢以崇的笑容渐渐变得讥诮,程音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表情。

他说:“我和舅舅、外公家因为某种原因断绝了关系。”

“原来是这样。”程音吃到喜欢的人的瓜,虽然好奇,但总觉得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便也没什么兴致,只说,“不愉快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谢以崇“嗯”了一声,又说:“吃饭吧。”

程音便埋头吃饭。

但是心里还是颇不宁静——所以周宁不是“小朋友”吗?

那自己还是有可能是小朋友的是吗?

他拿起手机,想上网看看,被谢以崇按住了手:

“吃饭不要看手机,会影响消化。”

“哎,我想上微博看看……”

“看什么?”

程音想了想说:“对了,崇哥,微博上有人八卦你的论文致谢,你知道吗?”

谢以崇并不知道,他很少上微博。

但程音这么说,他也知道大家肯定在八卦那个“小朋友”了。

他看向程音,程音通红的眼睛希冀地望着他,似乎企盼着他能说点什么。

于是他问:“大家在八卦我的那个‘小朋友’吗?”

“对啊……”程音心跳得飞快,又慌又紧张,生怕谢以崇说出一个名字来。

嘴里的饭都没了滋味。

谢以崇也用黑眸注视着他,那双眼睛深邃且幽黑,如同宇宙的黑洞,吸收了万千星光,要将人溺毙其中。

看似无情却有情,看似有情却又分明无情。

“大家说是谁?”他问。

程音老实回答:“大家说是周宁……”

“不是。”谢以崇直截了当地否认。

“那是谁呀,我可以知道吗?”程音鼓起勇气问。

不过说完他就后悔了,他怕谢以崇会说出一个令他绝望的名字,那么他的暗恋就彻底宣告终结了。

虽然他也知道,谢以崇不说,自己大概率也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罢了。

谢以崇也看着他的眼睛,他清澈的眼眸里有汹涌的惶恐,仿佛一个死刑犯在等待法官宣布行刑的日期。

他不忍心看他这样,即使他也是一个懦夫,唯恐自己的靠近会使所爱的人变得不幸。

但是程音那一脸心都快碎了的表情,令他心中刺痛。

他不知道爱是什么,他只知道他不能伤害他。

他说:“小音,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感谢那位小朋友吗?”

程音沉默地摇了摇头。

似乎在准备倾听他的故事,准备一步一步走向终结暗恋的悬崖。

“我高三的一天晚上,离家出走,在学校的后花园看见后河,想到了死,想等入了夜,没有人看见的时候,跳进河里一死了之……”

程音惊惶地望着他。

“后来有个初一的小朋友跟我搭话,唤起了我的求生欲。”谢以崇静静地说着,像在讲别人的故事,只是黑眸始终注视着对面的人,“于是我又走回了人世间。从此以后,我的命就是他给的。”

程音轻颤起来,通红地眼睛又蓄上了泪光。

所以,所以谢以崇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甚至,甚至一直一直都记着自己,以至于每次写致谢都要感谢自己吗?

所以,自己就是他的‘小朋友’吗?

“崇哥……”程音轻轻叫了他一声,眼泪顺着这一声落下来。

谢以崇有一种把自己深藏多年的秘密吐出来的轻松,他笑着,看着眼前的男孩:

“还有一个秘密。”

“嗯……”

“知道我为什么不去S大,改成去A大吗?”

程音仍沉浸在惊和喜的情绪海洋中,茫然地摇了摇头。

谢以崇便微微侧头,眼神温柔地说:“是因为那位小朋友跟我说,他爸爸是科学家,是很了不起的科学家,所以,我去做他口中‘了不起的科学家’了。”

天啊!

程音震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深藏了八年的秘密,背负着时光,变得过于沉重,将他一下子冲撞得大脑空白。

只是,他的眼泪先一步行动,簌簌地落下来,他的身体也比大脑更快,从**跑下来,赤着脚跑到谢以崇身边,伸出手扑过去,紧紧抱住他:

“崇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