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正是二十五个的罗鄂人,而且其中有一个,是庄侯特地亲自交代过的……”

这话没说完,门外便走进了一位花枝招展的年轻的公子,他身边跟了不少服侍的下人,一路走进来的排场非比寻常。

这公子穿了一身粉衣服,走起来如弱柳扶风,面容像个姑娘一样妖冶漂亮。

他开口,说话的声音更是像唱戏一样好听:“总管大人,我在外面就听到这里面有人嚎叫,反正也是无趣,便过来看看。”

他径直走到总管面前,先递给总管了一袋银子,总管娴熟的将了银子收到袖子里,只短短片刻工夫,就掂出了分量。

总管脸上挤出一丝笑意:“王公子,可是有什么缺的东西?您现在可是侯爷面前最当宠的美人,下人们必须要把你照顾周到的。”

王公子也堆出一抹假笑:“不过是听说侯爷打下罗鄂国,为侯爷高兴罢了。我听说罗鄂岛上的蛮人,相貌与我们岸上的人不大相同,听闻今日罗鄂的俘虏进府,我实在好奇,便过来看看。”

总管一听就明白了,便说:“这帮罗鄂蛮子,连汉话都不会说,嘴里咕噜咕噜的,谁知道说着什么鬼话,自然是没办法和公子你相比的。”

王公子在这跪在地上的二十五个人,从最左边一个开始,他挨个掐起他们的下巴,逼着他们露出脸。

王公子一个个看过去,脸上露出几分嫌恶,“鼻子这么高,眼窝这么深,怎么长得都这样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

总管只是默不作声的看,不说话。

这位模样阴柔秀美的王公子,一个个的捏着看过去,脸色越来越差。

旧闻罗鄂岛国多美人,这种说法在江南江北流传甚广。而今日,这姓王的美人,才终于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而天下皆知,庄侯最喜美人。

王公子之所以能得专宠数月,便是因为他长得极好,他对自己的长相向来颇有自信,而此时他掐着这新进府的罗鄂人,心中的嫉妒不安,几乎让他面目扭曲。

这些少男少女比他年轻,比他长得还有特点,若是让这些人进了府,那以庄侯喜新厌旧的性子,怕是有一段时间不会想得起来他了。

而这种不安,在他看到了下一个人时升到了极致,甚至变成了恐惧。

那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孩,他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头发也乱蓬蓬地披在脸上。可是就这样狼狈,依然能看出他的相貌,几乎是生平罕见的夺目摄魂。

高鼻深目的长相让他更多了几分异域风情,他垂眼的神色柔顺卑微,那模样十分乖觉。可你看他第一眼,便会知道他有一双十分深情而美丽的眼睛,就连王公子,几乎都无法移开眼睛。

那一瞬间,王公子害怕得颤抖起来。

他如今的风光富贵,都是因为他正当庄侯盛宠,赏赐源源不绝,吃穿用度更是无一不精、无一不好,外面的人为了能让自己在庄侯床上吹一句枕边风,更是不惜花大钱进行贿赂。

……可如果让眼前这人入了庄侯之眼,以后哪还有自己的活路?

王公子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他将自己手上戴的几串昂贵的镯子都一把撸了下来,齐齐塞给总管:“总管大人,我院里正缺一个给我打水的粗使小厮,我觉得这孩子很伶俐,你看我向你讨了他去,行不行?”

总管仍在迟疑时,那会罗鄂话的人,已凑到总管身边,小声补充了刚才被王公子打断的那半句没说完的话:“总管大人,这个罗鄂人,就是侯爷特地叮嘱要关照的。”

总管立刻变了脸色,翻脸道:“这二十五个罗鄂人,那都是侯爷亲自挑选出来的。王公子,看看就行了,别让大家难做了。”

王公子心中的嫉妒压过恐惧,他瞬间恶向两边生,就着掐着少年下巴的手,直接用自己长长的指甲,在少年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总管眼皮一跳,没想到王公子居然来了这一手:“你做什么?敢惹侯爷生气,你想死吗?!”

王公子疯劲也上来了,他叫自己院里的壮汉,直接将这少年从队列中拖了出来。

那少年不能反抗,也无法反抗,他双手仍被粗绳绑着,脚上也有一条绳子拴着,这是在押送过程中防止俘虏逃跑才绑上的,让他能小步走,却不能大步跑,此时双脚一绊,就摔倒了。

王公子一不做,二不休,对总管说:“如今他脸也伤了,若真捅到侯爷那里,你也算是保护不当,多多少少也担上个失职之罪!不过你放心……如今侯爷最宠爱我,以后还会继续宠爱我,我无论想要什么,他都不会拂我心意,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来人——把这妖精给我拖出去,把他脸弄花!”

总管眼神贪婪地掂着手中沉甸甸的银袋,正如王公子说的,他虽然恨王公子误事,但事到如今,这少年伤了脸,他多少要挨骂,如今也只能被逼着上了贼船,一起把这件事瞒下来。

少年挣扎也没用,那身形高大的壮汉拖着他脚上的链子,把他从院子中拖了出去。

总管一言不发,默许了王公子的发难。

少年被拖到了一处假山处,那假山怪石嶙峋,后面的壮汉抓着他的头发,就要把他的脑袋往上撞。

他面色恐惧,用力挣扎,一直不曾说过话的他,此时却高声大喊:“少爷——庄少爷!”

总管闻言愣了一下,这罗鄂人居然会说汉话?

王公子心虚,连忙催促道:“磨叽什么?快动手啊!”

“等一下。”声音从隔墙传来,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总管眼皮一跳,怎么这么倒霉,庄少爷此时居然真的就在这附近?

他连忙抢先回答道:“不过是王美人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小厮,惊扰了少爷大驾,当真是罪过……来人,这小子心术不正,堵上嘴拖下去!”

一听是自己父亲后院的美人在闹事,路过的庄衍顿时便熄了心思,他向来不掺合后院这些事,当即便想抽身而去。

眼看那少年嘴巴就要被堵上,却找到机会,狠狠地咬了壮汉手一口,抢着跪倒在地上,隔着墙给庄衍跪下,大声道:“我要给少爷磕头!二十多年前,我外祖母受过庄侯夫人——善娘子的救命之恩,如今庄侯夫人已香消玉殒,我既然不能给她磕头,就只能给她的儿子磕头了!我只愿在死前,替外祖母还一还这份恩德!”

“祝少爷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他重重地磕头,墙那边的庄衍却一时没了声响。

总管连忙使眼色,那被少年咬了手的壮汉一脚踢过来,就要狠狠踢到少年的肚子上,叫他闭嘴。

只见庄衍无声无息地从墙的那一边转了过来,轻轻一招,就拦住了壮汉的动作:“住手。”

管家心里当场就咯噔了一下,打着哈哈,试图把这事蒙混过关:“少爷,别听这小子胡说。这小子是罗鄂人,怎么会见过夫人呢?”

却不料庄衍开口便道:“我娘二十多年前,确实去过罗鄂,他不是胡说。”

庄衍看着少年狼狈的模样,对壮汉道:“松手。”

那壮汉当场便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