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那憨厚的船厂老板哽咽道:“池大夫,你等着!我一定给你造出来!一艘不行就再造一艘,我绝对不辜负您今天对我说的话。”

见火候差不多了,池罔便缓缓点头,没再说话。

他回头去找船上的和尚,却发现他已经避到了舱内,似乎是不愿意偷听他们的对话,也是展现出了正人君子之风。因为以子安的修为,他就算不刻意去听,也是听得到的。

“小池……你为什么叫他造船?”砂石的声音幽幽响起,“你想到江上,往西走,是吗?”

船厂老板吆喝着扬起长帆,这艘船果然与众不同,速度提升的非常快,站在甲板上,都能感受到因为快速前行迎面刮来的江面大风,几乎能将身体瘦弱一些的人从甲板上掀到江里去。

船体飞速前进,池罔在风中与砂石对话,“我以为,我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砂石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往西走的人,哪见过一个活着回来的?唉,真的太危险了,可是我劝不住你。”

池罔声音平稳,波澜不惊道,“之前和你说过的,沐北熙找了一辈子的‘无正谷’,如果我猜测无误,唯一的路线,应该就是走水路往西去。”

砂石瞬间噤若寒蝉。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反应不自然,片刻后颤颤巍巍道:“这太冒险了,虽然你能活,但也不能这么玩啊,不要拿你的生命开玩笑啊。”

江面一望无际,池罔不想和砂石婆婆妈妈,便问:“这件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和我说说,接下来要去的那个地方。”

这是要做正事了,砂石不情不愿道:“就是朱长老侄女婿,你江北鼎盛布庄的张老板,你还记得朱长老吗?以前无正门里和你家流流不对付的那个,你和房流在江北一路深入对付瘟疫时,受到了我查不出来的人的资助,他居然机缘巧合知道了沐北熙留下的门主身份验证令,这样与无正门内本就有二心的人一勾结,反啦。”

无正门的事自从交给房流打理后,池罔并不多问,只要不出格的事,他都不会插手。房流到目前为止还没出过什么岔子,但他下手比较狠,池罔是知道的,不过没手段也压不住这一乱摊子,那自然就会得罪人了。

房流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以前他有池罔的支持,本来是压得住的,但是当池罔也受到质疑,这便要生乱了。

天色已是傍晚,池罔看着远远在南岸江边的一处灯火辉煌的大宅,他漠然问:“那姓张的现在在里面?”

砂石回答:“不在呀,这个时候,他自然要在无正门不远的地方坐镇,躲在暗处监视进展。我叫你来,是让你进去救救人,这是他的一个庄子,反正离得近,可以顺手做件好事。”

船停靠在靠近江边的地方,这里没有渡口,再往前势必就会搁浅,与无正门人分别后,池罔跳到及膝的江水中,循着眼前大宅的灯火涉水而行。

子安虽然不知道池罔这是要做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执着追在池罔身后,隔开了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不会让池罔觉得贴得太近而感到被冒犯。

但是很快,子安就发现池罔不是前去拜访这大宅主人的,事情的走向粗暴到超乎意料。

池罔站在门前,毫无预兆地平地一脚,踢裂了眼前的大门。

这样的宅院,不可能没有人守卫,池罔宛若闲庭漫步般走了进去,把里面出声叫唤的都给解决了。

子安生怕他动杀心、再造杀孽,连忙跟了进去,却发现池罔现在状态还好,神志清明,不像要杀人的样子。这些护院的也只是都打晕了,随便被池罔扔到墙上、树上挂着。

池罔听着砂石为他报路,走到了一处墙壁高耸、铁门上锁的院落,抬手掐断了层层铁锁,走了进去。

这院子十分奇怪,没院落,也没什么布景格局,里面黑黝黝的没有一点光亮,只一处巨大的方形屋子,四周无门无窗,像是一整块无懈可击的铜墙铁壁,仿佛是一处巨大的牢笼。

子安疑惑地皱起了眉,却见池罔绕着屋子走了几圈,直接跳上了房顶,徒手拆下了什么,往下扔到地面上。

虽然和尚不明所以,但现在也不难猜出,池罔是准备要进去看看的。子安跳上去,见池罔从屋顶上拆开了一个入口,怕里面有危险,自己率先跳了进去。

与外面的冰冷黑暗截然不同,里面香烛长燃,温暖如春,人一进来,就被里面扑面而来的热气熏得迷了神。

而那被外面风吹得飘动的大红色薄纱幕帘,满室的金玉琳琅,更是将面前这一切陇上了靡丽奢华的色泽。

没有人察觉到不速之客的到来,这里面很是安静,仿佛空无一人。

只是弥漫在空中的,是一种该怎样形容的香气?甜香滑腻,带着一种温暖的香气,和尚刚跳进去,便不自觉被迷了神。

直到池罔冰凉的手指,抵到了他的唇上。

池罔冷冷道:“张口。”

和尚定神,依言张嘴,被池罔塞进了一颗药丸,刚一入口,便有一股清凉之气从鼻炎攀上头顶,瞬间重新恢复了灵台清明。

子安的神色变得郑重,“迷情香?”

“这不是什么好地方。”明明已到了如此温暖明亮的地方,池罔的神色却依然比夜色寒凉,“出家人,毋涉红尘之事。你出去等着。”

第87章

金玉辉煌的厅堂温暖奢华, 迷香红烛魅惑人心。

在来之前, 池罔就已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砂石也难得靠谱了一次,提前告诉了池罔这里面的大致概况。也正是因此,池罔在来之前就做了准备,配了些顺心平气的药丸, 倒也不显得被动。

池罔观察着这里的房间摆设, 在心中推断着布局,他见和尚不愿意听话离开,便笑了一声,也不多劝。

他们从屋顶上跳进来的,都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池罔有砂石, 正在为他口述整个铁房子的路线图, 而这和尚只能自己去探索了。

这房间里没有窗户,这件事在进来之前两人就已经确定过了, 所以也不觉得惊奇。可是没窗户也就罢了, 里面若是连扇门都没有, 岂不是太不合常理了?

子安没说话, 默默寻找起连接房间的通道。

他们跳进来的这里, 也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没有床,却有一大片雪白的动物皮毛铺成的毯子,就是赤脚踩上去, 也不会冷。

和尚一开始还没想明白这个房间是用来做什么的, 但当他打开几个镀金的箱子, 看到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的各式不正经的玩物器具后,再不明白也该明白过来了。

他一介修行之人,毫无准备地遭到这样的冲击,一下子就懵了,立刻像丢烫手山芋一般甩上了箱子,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

这过于突兀的声音,很难不引起池罔的注意。他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仿佛明知故一般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子安这才想明白池罔之前那句“出家人毋涉红尘之事”,居然表达了这样隐晦的意思,显然池罔早就或多或少知道些个中猫腻,故意不说清楚等着看他出糗。

子安深深看了他一眼,心中那份一闪即过的慌张,却不知该如何纾解。池罔细瓷一样的皮肤被房间里的热气熏得带了些红晕,他素日体温偏凉,人也不喜嬉笑,像是隐于雪山之上的冰花一般,如今脸上有了这一分嘲弄笑意,却让他的眼角微微弯了一些,愈发衬得那眼尾的一点晕红盛开如春日艳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