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三章无处不在

李志贤在明江大桥施工现场搭建了一处简易书房，白日除了偶尔去安乐医馆和医学院走走，绝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内，一面编写《物理学》教材，一面监督施工。

等傍晚工人们收工之后，他才会回到李府，主要时间还是编书。

这一日午间，建筑工们正在午饭，李志贤捧着饭碗转悠了一会，找了一块青石坐下，“唐成，这些日子怎么样，累吗？”

唐成头也不抬头，自顾吃这自己的饭菜，“小人是卑贱的百姓，这点活计算不了什么!”

李志贤哈哈一笑，“唐成，你还记恨我吗？”

“记恨算不上，”唐成轻轻叹息一声，道：“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奥？”

“以前我只会想着自己，自从皈依圣教之后，我才知道，圣教的确是为了天下的百姓!”唐成丢下碗箸，指着周围的工人们，“他们加入了建筑队，酬劳比原先从事耕作时的收入多了不少，便是广东的普通百姓也比不上……”

“你明白就好!”李志贤也是丢下碗箸，“不仅是我，整个圣教，都是以帮助天下百姓为己任，所以圣教才兴办了许多工厂和商行，凡事在圣教的产业做工的百姓，都会过上富足的生活!”

唐成脸上的傲气褪去少许，“先生修建水泥桥，难道也是为了百姓？据小人所知，如此修桥，恒泰建筑队至少要赔三成银子，这似乎不是经营之道!”

李志贤笑道：“圣教的产业，并非为了赚钱，只要产业存在，百姓就能从产业中得到丰厚的酬劳!”

“可是，恒泰建筑队一旦倒闭破产了，建筑工们怎么办？”

“恒泰建筑队不会倒闭破产的，”李志贤诡秘地一笑，“修建明江大桥，虽然有些亏损，但不至于倒闭!”

“明知道亏损，为什么还要修桥？”唐成一拍脑袋，忽地醒悟过来，“大桥是方便百姓通行……难道这也是为了百姓？”

李志贤点头，“水泥桥的造价比木桥贵了数倍，州衙能给出这个价格，已经是极限了!”

“这……”唐成思索片刻，道：“为了百姓通行便利，哪怕州衙不给钱，圣教也会修桥？”

李志贤暗叹，这个唐成，果真有些眼力，“明江上也可以修建木桥，可是木桥不但容易腐烂，本身弹性很大，行人通行并无问题，但车马通行，却是极为不便!”

“一旦明江大桥完工，是不是和南城外的零号大道类似？”

李志贤一手撑在青石上，一手搭在腰间，双目眯缝着，“仅仅明江大桥有何用，如果官道都是这种平坦的大道……”

“啊……”唐成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广东有不少平坦的官道，但与零号大道相比，平整度差了许多，最重要的是，零号大道不惧雨水，哪怕是梅雨季节下着倾盆大雨，车马都可以冒雨前行。

他很夸张地张开口瞪大双眼，面部表情很怪异地僵在那里。

李志贤笑道：“怎么，不相信？”

唐成喃喃地道：“这……需要多少银子？”

“银子是好东西，没有银子，很多事都办不成，”李志贤叹道：“圣教的产业积攒了不少银子，但是，银子取之于民，也要用之于民，存在地库中睡觉，银子也就失去了流通的价值!”

唐成不理解“流通”的意义，也没有兴趣，他只对平坦、宽阔的大道感兴趣，“先生真打算重新修建官道？”

“修建官道比修建明江的大桥容易得多，造价也会低了许多，不过……”李志贤顿了一顿，方道：“凭圣教的力量，根本无法修建完整的大道，一句话，银子不够，需要商家共同出钱出力，甚至需要州衙出面协调!”

唐成心中一动，“如果圣教修建官道，小人愿意参与，而且不要酬劳……”

“不要酬劳？”

“先生放心，不仅小人不要酬劳，而且，小人还可以动员部分建筑工不要酬劳……”

李志贤转过脸看着唐成，过了好一会，道：“没有酬劳，你们全家如何生活？”

唐成咧开嘴笑，脸上再没有傲气，完全放下了对李志贤的成见，“先生不必为我们担心，按照现在的酬劳，我们的家庭会有一些结余……而且，建筑工都习惯了苦日子，苦一段时间，他们不会有怨言!”

李志贤的视线没有移开，“为什么？”

“小人只想……只想……为百姓做点什么，”唐成忽地悟出了什么，“难道这就是圣教所宣扬的‘为了百姓’？”

李志贤哈哈大笑，“唐成，你如今才算圣教的信徒!”

唐成用力点头，“对，对，小人现在才明白，‘为了百姓’这四个字，生活中无处不在!”

“无处不在!”李志贤点头，顿了一会，又道：“唐成，你知道我为何要修建这种大道吗？”

唐成愕然，“难道不是为了便利百姓？”

“归根究底，自然是为了百姓，”李志贤淡淡一笑，“但如何为何百姓，如何便利百姓，却不是简单的一句话!”

“先生的意思……”

“我正在研制一种车辆，一旦成功了，速度可以抵得上奔马，”李志贤简单描述了钢丝车的功能，“不需要草料喂养，还能拖载百斤的货物，可是，这种钢丝车需要平坦的大道!”

“速度抵得上奔马？”唐成再次惊愕地张着嘴，过了好一会，方道：“真有这种车存在？”

“有!”李志贤很肯定地道：“一定会成功的，实际上已经成功了，只是没有大规模量产而已!”

唐成的两个眼珠在眼眶中转动了无数次，先是在思索着什么，“先生，这种车对商家运载货物有好处，普通百姓怕是用不上……”

“唐成你错了，”李志贤道：“在圣教的眼中，百姓不仅包括耕作的百姓，像你们这样，已经离开了耕作的土地，难道不是百姓？其实，商人，甚至是土司，也都是百姓，只要他们遵守律法!”

唐成很惊异地“哦”了一声，“小人懂了!”

“我之所以没有将这种车投放市坊，一者是因为缺少平坦的官道，二者嘛，”李志贤笑道：“是要改善工艺，降低生产成本和售价，让最普通的百姓也能用得上!”

唐成看着李志贤，很自然地点着头，余光扫到周围纷纷起身的建筑工，忙道：“小人要做工了，先生自便!”

“去吧!”李志贤摆摆手，“你的建议不错，暂时不要宣扬，我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