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恍然如梦
焦大典向黄迁借了一张白纸，将工匠们的欠款全部记录下来，然后让他们去收拾行李。
李志贤向黄迁一拱手，“在下一会要带着工匠们回去，先向黄掌柜告辞!”
“先生自便!”黄迁也是一拱手，然后去了厂房后面。
李志贤让焦大典、田健丸过来，“大典，你去账房核对一遍，看工匠们登记的欠银是否有出入!”
焦大典答应一声，便去了午间吃饭的餐堂，账房就在餐堂隔壁。
李志贤又道：“健丸，你随黄阿苗回州城一趟，给每名工匠购买一套现在穿的僮人服装，度量尺寸，然后送过来，嗯……”他用手向东面一指，“明江的水最清澈，就送去明江畔吧!”
“是!”
不到一袋烟的时间，焦大典回来，压低声音道：“工匠们登记的欠银，与账房完全吻合!”
李志贤点头，看来，工匠们最基本的诚信还是有的，他心中暗喜，听黄迁说，除了这些人，思明州几乎没有工匠了，所以他将这些被辞退的工匠看做宝贝，哪怕多付出一些银子，也要让工匠们安心留在圣教的厂子里。
工匠们背着行李出来，脸上不免有几分留恋，有人还回头看了几眼，但刚才的沮丧、绝望早已褪去，说不上兴高采烈，但也没有了刚才要寻死觅活的样子。
阿文走到李志贤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道：“先生，我们已经收拾好了，现在随先生去哪？”
“回城!”李志贤知道，这些工匠，都在城内安了家，“不过，在回城之前，我先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哪儿？”
李志贤神秘地一笑，“你们跟着我走，到了就知道!”
他知道工匠们的心思，工匠们目前对他还缺乏信任，至少是将信将疑，反正已经被炼铁厂辞退，闹下去不会改变什么，也不会有好结果，姑且跟着他，走一步算一步。
如果工匠们对东家不信任，将来如何为圣教工作？
他要研制的不是普通货物，须得工匠们绝对信任和配合，工匠们最好能像焦大典、田健丸那样，有几分盲从才好……
工匠们越走越起疑，从北山回城，应该向南走，但李志贤却带着他们向东，再走一会，就到明江畔了。
阿文小心地道：“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
李志贤抬头，“快了，最多还有一刻钟就该到了!”
阿文没法，只得跟在李志贤身后继续向前走去，不知不觉来到来到明江畔。
奔腾的河水不时翻着暗花，好似有无数的鱼虾在水底翻腾，因为连日天晴，河水还算清澈。
李志贤在河畔停下，“阿文，看到河水了吗？”
阿文疑虑不定，“先生，这是……”
“阿文，你们被炼铁厂辞退，回到家中，也就罢了，”李志贤指着河水，“你们去河边看看，像这样满脸满身的泥灰，背着失望的行囊回家，你们的家人会如何看待你们？”
“这……”
李志贤淡笑，“阿文，现在还不明白吗？”
“先生，明白什么？”
“我带你们来明江，是让你们洗涤全身的污垢，”李志贤道：“也洗去你们满身的疲惫和心中的郁闷，再换套干爽的衣服，回家!”
“啊……”阿文长大嘴巴，没想到先生的心思如此细致，如果这样回家，总算不会太落魄，可是，看着江水，他的心中有些发憷，“可是，我们都没带洗换的衣服……”
李志贤脸上含笑，“没关系，我已经着人去城里购买，一会就到!”
阿文看着江水，还是不敢下去。
“你们不用去江心，在江边洗洗就行，将来在我的厂子，尽量保持衣着整洁!”李志贤道：“你们不是想要欠银吗？你去告诉他们，谁洗干净了，我就将炼铁厂欠你们的酬劳发给他，不是铜钱，是足银!”
为了打消工匠们的顾虑，李志贤让田健丸掏出随身携带的碎银，铺开放在堤岸上。
工匠们看到银子，眼睛都绿了，但他们还是不敢下水，此处没有外人，莫不是……
李志贤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你们是担心我会害你们？这大白日的，我还能杀了你们不成？是我从炼铁厂把你们带出来，你们要是死了，或是失踪了，你们的家人，还有官府，难道会放过我？再说了，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你们？”
“嗯……”阿文想想也是，从来都是“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哪有大白日杀人的？而且自己这边还是九人……
他看了看江水，又看了眼光灿灿的银子，心中还是犹豫不决。
李志贤拾起一块碎银，在手上掂了掂，“你们去江水中将身子洗干净了，银子就是你们的，你们不敢下水，我不会强求，但我的厂子，不会招募你们这些胆小鬼，我也不会再支付炼铁厂的欠银，这些欠银毕竟与我无关!”
阿文鼓起勇气，为了银子，为了能养家糊口，他终于站出来，“好，我信先生的!”
有阿文带头，其余的工匠都是跟着脱下身上的衣服，为了银子，为了家人，他们不得不冒险下水……
李志贤找到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坐下闭目养神。
工匠们虽然不是旱鸭子，但泡在江水中，心中总是忐忑不安，不一会儿，有人委托阿文向李志贤汇报，他已经洗干净了。
“再洗洗，身上各处，彻底洗干净再说!”李志贤连双目都没有睁开，他在等待焦大典。
焦大典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江畔，工匠们就在附近，他不敢称呼“左护法”，“先生，衣服买回来了!”
李志贤缓缓睁开眼，接过衣服，起身向江水中的工匠们扬了扬，“新衣服到了，谁洗干净了，就可以上岸换衣服!”
“我!”
“我!”
看到新衣，工匠们争先恐后上岸，他们在水中泡得太久，早就安耐不住了。
换上干爽的新衣，他们有些信任李志贤了，目光不自觉落在江岸的碎银上。
李志贤让工匠们排好队，“大典，你根据刚才的记录发银子，阿文，你熟悉每一位工匠，你来监督，以免有人冒领!”
焦大典根据刚才在炼铁厂登记的数据，一共发了二十四两足银。
对李志贤来说，这点银子不过是九牛一毛，是笼络人心的小手段，但对工匠们来说，却是养家糊口的救命钱!
领到银子的工匠们，似乎还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不少人将银子放入口中，咬了又咬，最后才得出自己的结论：是银子，是足银!
他们一个个恍若在梦中一般，难道真是遇上了大发善心的财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