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羁縻政策
思明府城距离思明州城，不到六十里，有山间小道相通，步行需要一日，如果骑马，只要不是病恹恹的老马，半日均可至。
李志贤和田健丸一大早就出了城，沿着小道奔马。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道路没有湿透，但半干的泥土异常粘脚，没走几步，黄鬃马蹄上就是一大圈烂泥，根本没法提速。
李志贤只得放缓马速，与田健丸缓缓而行。
视线落在小道上，李志贤心中想着，如果是后世的水泥大道多好，无论是车马还是行人，阴雨天几乎不受影响。
当初从上思州去往思明府，李志贤沿着明江畔小道行马的时候，就想到了水泥道路，但当时的情形不同，圣教的势力太小，连生存都是问题，哪有余钱修建水泥道路？
如今，圣教即将掌控整个思明府，又在蝴蝶谷发现了宝藏，至少具备了修建短程水泥道路的外在条件。
不过，这个时代没有机动车，僮地商业亦不发达，出行的商贾行人极少，便是花费大量银子修建了水泥道路，有何实际用处？
需求就是动力，如果需求不足，便没有研制水泥、修建水泥道路的必要。
李志贤前后打量着，除了自己和田健丸这两人两骑，山道上再难看到行人的踪迹。
究竟要何种需求，才能修建水泥道路？或者说，一定要修建水泥道路，理由是什么？
李志贤任由黄鬃马行走，脑中全力思索，他隐隐觉得，思明府与思明州之间，一定要修建宽阔、平坦的水泥道路，一时却找不到理由。
难道是因为雅芙在思明府的缘故？
他很快就否定了，从思明州去往思明府看望雅芙，并不需要携带货物，便是驽马，一日也能到达，何必浪费银子修建水泥道路？
一定有其它的原因!
李志贤思索很久，想到圣教在西南落地生根，心中忽地一动：华夏!
修建水泥道路的最大动力，是因为华夏!
云南、贵州、广西这些边陲之地，自汉唐以来，华夏就有了影响力，却无法鲸吞下去，强汉盛唐时代，华夏已经将触角伸向遥远的西域沙漠，却对近在咫尺的云贵广西无可奈何。
华夏只得采用羁縻政策，给当地的贵族头人封官许愿，让他们成为世袭的土官，不用向朝廷纳税，财政独立，军事独立，文化教育亦是独立，等等，只要他们不造反，朝廷还回主动保护他们的利益。
羁縻政策下的云贵广西，严格算起来，并不是华夏的国土，而是华夏的势力范围，华夏强盛时，土官不敢生出妄动之心，一旦华夏转入虚弱的王朝末世，叛乱、叛国、独立层出不穷，归根到底，从土官到百姓，并没有认同华夏文化和华夏朝廷。
羁縻政策一直延续至今，不知道何日是头!
华夏并非不想将这些边陲之地鲸吞下去，而是有心无力。除了当地的民族风俗与汉人不同，最大的困局便是交通。
山峰林立，沟壑纵横，画地为牢，各行其是，高山大川不仅阻绝了百姓致富的希望，也撕裂了百姓与汉人融合的机会。
贫穷和疾病，限制了百姓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他们永远在温饱的边缘轮回……
如果云贵广西不能彻底归属华夏，任何王朝都不可能再向南扩张一步，大明对安南得而复失，或许就是因为，与安南相邻的广西和云南，并没有彻底归顺朝廷。
连广西、云南都没有吞下，何谈更遥远的安南？
现在的广西，东北方向基本已经汉化，以首府桂林为中心的广西布政使司，掌控着东北部数府，但广西的西南，依然是土司的天下，朝廷鞭长莫及，流官得过且过，百姓只有土司，不知有朝廷……
李志贤当时选择从海路南下，避开汉人区，进入朝廷影响较小的羁縻区，就是钻了朝廷掌控力下降的空子，圣教如此，难道他人就没有同样的想法？
大明因为北患的缘故，对南方边疆的羁縻区，掌控力实在不强，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便有百姓武装叛乱。
叛乱的起因，多是土官加重赋税，欺压百姓，朝廷没有半毛钱的收益，但为了稳定边疆，朝廷被迫出兵镇压叛乱，辅助原先的土司，想要继续维持原先的管理体系。
劳民伤财、损兵折将不说，朝廷被土司的政策所绑架，只能永远站在站在百姓的对立面……
圣教最终的结局，现在难以预料，如果不能推翻大明，那就帮助大明彻底掌控西南蛮荒之地吧，他将圣教的退路定在安南，并非要在安南建立割据政权，而是……
李志贤一路想着心思，不知不觉就走过了泥泞地，前方的道路干爽，他在马臀上抽了一鞭，向前疾驶而去。
思明州城遥遥在望，焦大典和红儿在山里牧马，听到马蹄声，抬头一看，见是李志贤，不觉大喜，“左护法!”
李志贤勒住马缰，让黄鬃马停下来，“大典，丘治他们购买了耕牛和农具吗？”
“我们昨日傍晚赶到，丘治他们没有入城，而是向城外的百姓购买耕牛，”焦大典道：“今日一早，他们就去购买农具，想来应该差不多了!”
“丘治现在在哪？”
“他们在城中!”
李志贤跃下黄鬃马，“健丸，你去城中寻找丘治，告诉他，我在此处等候，如果耕牛、农具够了，来此处与我汇合!”
“是!”
田健丸将战马丢下，步行去思明州城，李志贤想着马匹不好入城，遂道：“圣母和雪儿的马匹呢？”
“据说带入蝴蝶谷了!”
李志贤苦笑，山道崎岖难行，行人都困难，何况是马匹，不过，耕牛总要送进去，既然耕牛能行，马匹为何不能翻山？
但他和焦大典、田健丸的马匹怎么办？总不能永远留下一人在山中放牧、看守。思索片刻，便让焦大典和红儿带上银子，将这边的三匹马牵走，让城外近山的百姓帮着喂养，多给些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