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狼与绵羊
翌日一早，李志贤便带着孙定东赶往府衙，会同师爷在南城实地查看了土地，由府衙出具了具有律法效力的转让文书——地契。
出了府衙，孙定东独自回蓝星酒家，李志贤则秘密去见丁谷刚，复制了一份圣教信徒的名册。
即将开建的蓝鼎制糖厂，将从他们当中招募一批工人，以及各生产车间的主管。
这些人现在未必是圣教最忠实的信徒，不过有产业和酬劳的辅助，李志贤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成为虔诚的信徒，成为圣教信徒的中坚。
黄冈没有食言，下午便派出近百百姓，自备工具，以劳役的形式为蓝鼎制糖厂平整土地、修建厂房和围墙。
招募的工人都是精挑细选，除了肯干活，家庭困难者优先，三日时间，才招募了二十人。
李志贤按照上思城红玉制糖厂的经验，将制糖工艺分解，每道工序确立了技术主管，先对这些人进行技术和业务培训。
其余的工人，除留下三五人在工地监工，剩余的人分组去大街上收购甘蔗。
蓝鼎制糖厂虽然刚刚奠基，但有府衙分派的劳役百姓，近百人先集中力量修建生产厂房，等厂房用于生产之后，再修建仓库和围墙。
一晃二十日，蓝鼎制糖厂的厂房初步完工，各生产车间的主管们，带着各自分配的工人进入车间开始试验性生产。
又是半个月，第一批蔗糖出厂。
黄震得到蔗糖出厂的讯息，立即带着随从赶过来，见李志贤正在指挥人手将蔗糖装上车，忙朝着李志贤拱手，“李先生，这第一批出厂的蔗糖……”
“奥，小太保来了？”李志贤笑道：“蔗糖今日刚刚出厂，要收回资金，还有一段时间，小太保如果要算利润，只怕来得早了!”
“不是利润，某还信不过李先生吗？”黄震想到曾经被李志贤擒获，面上有些尴尬，“李先生，这些蔗糖运往何处？”
“天玛商铺!”李志贤不冷不热地道：“我和雅芙说好了，生产出来的蔗糖，由天玛商铺代为销售!”
“天玛商铺？”黄震小心地道：“李先生，为何由天玛商铺代销？”
“奥？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黄震有些不甘心，“李先生，如果代销蔗糖，某倒是有不少商铺，为何要便宜外人？”
“小太保，文书上写得明明白白，蓝鼎制糖厂由我管理，你只须按时来领利润，不得对经营管理指手画脚!”李志贤拍拍黄震曾经被打脱臼的左肩，顺着大臂向下捏了捏，“小太保，胳膊可曾痊愈？”
“痊愈了，痊愈了，”黄震十分尴尬，但又不敢发怒，围着蔗糖转了一圈，到底还是不死心，“李先生，某只觉得有些可惜……”
李志贤故意板着脸，“你希望将蔗糖交给你的商铺销售？”
“正是!”黄震拱手，“某向李先生保证，如果蔗糖交给某，某定会卖出更高的价格……”
李志贤摇头，“小太保，你知道我为何不让参与管理厂子吗？”
黄震：“为何……”
“你的确不懂经商，”李志贤笑道：“小太保的绰号，倒是特别适合!”
黄震：“……”
“其一，你只会欺行霸市、强买强卖，再好的货物到了你手中，都会被糟蹋，你扪心自问，除了必需品，无可替代的那种，百姓会相信你的铺子？相信你的为人？”
“李先生，这……”
“蔗糖并非不可或缺，又是新鲜货物，如果由你的商铺代为销售，无论你做多少宣传，百姓都不敢相信，难道让蔗糖一直库存在你的商铺？”
“李先生放心，某让从人送至百姓家，每户十斤，谁敢不要……”
“看看你，又来了，”李志贤狠狠瞪了一眼，“百姓手中的余钱是固定，为商之道，是让百姓心甘情愿将这些钱花出去，而不是强迫他们花钱，赚百姓手中的钱，为何还让百姓不痛快？”
“……”
“其二，高明的商家，绝对老少无欺，”李志贤道：“再高一个层次，商家要培育市场，吸引百姓花钱!”
“培育市场？”
“也就是自由竞争，”李志贤道：“比如在思明府，如果小太保一家独大，又搞强买强卖，百姓厌恶，一旦有外商接介入，百姓必定舍弃小太保的商铺，争相购买他人的货物，那时候，就是小太保破产之时!”
“外人谁敢介入思明府？”
“黄大人是知府，当然无人敢与黄家做对，可十年、百年之后呢？连皇上都不能保证千秋万世，黄氏又能兴盛多久？一旦有黄氏无法拒绝的权贵介入思明城，黄氏数十年、数百年养成的习惯无法更改，那时岂不要衰败？”
“依李先生的意思……”
“思明城这么大，至少有三大商家相互竞争，还有一些小新商户填补大商家不愿意经营的微利商铺!”
“三家竞争，就会降低利润，如果是一家独大……”
“你又忘了，”李志贤用手指着黄震的脑袋，“凡事动动脑子!百姓的余钱就这么多，只要肯动脑子，百姓的余钱迟早都是你的!”
“某有些明白了……”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李志贤拉着黄震在一旁坐了，“市坊、百姓就好比大草原，商家如同绵阳，而竞争呢，就是专吃绵阳的狼，我问你，绵阳在草原吃草，需要狼群存在吗？”
“狼是绵羊的天敌，自然不要狼群……”
“错!”李志贤笑道：“其一，如果没有狼群吃掉部分绵羊，绵羊就会无限制繁殖，而牧草的数量是一定的，等绵羊的数量增长到一定的程度，就会吃掉所有的牧草，吃完牧草之后，绵羊还能吃什么？”
“只能等死!”
“总算说对了!”李志贤伸出大拇指夸赞一番，“如果有狼群存在，就会吃掉一部分绵羊，绵羊的数量就不会无限制增加，牧草够吃，剩余的绵羊也就有了足够的食物!”
黄震沉默不语，似有所悟。
李志贤继续道：“其二，如果没有狼群的存在，绵羊没了天敌，就会失去应有的警觉，吃饱之后，便会睡觉，时间久了，便会因缺少锻炼而体质下降，多灾多病，甚至因病而死；相反，有狼群的存在，绵羊为了逃避捕食，就必须与狼群赛跑，体格也会越来越健壮。狼群就是竞争，有了竞争，商家才会用心打理产业，反之，一家独大的地方，因为不需要用心打理，久而久之，产业就会因管理不善而倒闭，甚至被自己人掏空……”
“等等……”黄震皱眉思索，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
李志贤哈哈大笑，“小太保，以后跟在我身边多学学，少在外惹是生非!”
黄震起身，向李志贤深深一揖，“如果李先生不嫌，某愿意跟在李先生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