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影的病拖了十来日,大病好全了,小病却不断,时而咳嗽两声。

这几日,向家派人把顾宅围地像牢,顾听涛职位在身,算是还能体面进出。

但顾清影的状态则更像任由摆布的提线木偶,除了“哦”就是“嗯”,就算是顾有林死讯传来的那天,她也只是愣住了一会。

老爷子是抽着大烟猝死的,不是因为他积年累月的痨病,也不是他至死都带着的肺气肿。

丫鬟说,老爷子走的前两天,下人们通信给他说顾家已经完全被向家管控,三小姐也被囚禁了,让他想想办法。他没动作,拿着烟杆子的手抖都没抖。

但顾清影隐约地想,如若不是心底里有那么一丝后悔,人也不会走的那么突然。

祖宗世代留下的家产,顷刻之间落于他人之手。

顾有林因为腐旧思想做出的决定,也终究禁锢了他自己。

不齿。

他竟是她亲生的父亲。

顾清影得知消息后没多久,向兴就大刀阔斧地赶到了。

顾清影正怔忡着发愣,来人站了半天,才如梦初醒地回过头。

憔悴了。

美人绝代,竟也瘦地棱角更显。

兴许是往日对手突然失去神采,向兴觉得对她倒也没落井下石。

“顾有林的丧事,你有什么想法?”向兴伸手象征性地拂了拂床边,挨着她一段距离坐下。

“我的想法不重要,你不是要亲手处理么?”

向兴:“谁告诉你的?”

顾清影笑笑,不过到底是带着股惨劲:“你把我扣在这里,就是怕那些以前我施以援手过的人通风报信。办丧事人多眼杂,你怎么可能给我这个机会。”

向兴不否认:“那又如何。我倒有个想法,你听听,如何?”

顾清影把头微别过去,像是在说,她不想理,又不得不听。

向兴自顾自说道:“嫁到向家吧,后日是初六,我找人算过了,良辰吉日。这样一来,顾家的烂摊子向家会帮着接管,至于你父亲嘛,死得不明不白,太难看了,过两日下葬,就说他看你出嫁了却一桩心事,一激动走了。”

顾家?顾家哪里有什么烂摊子,不过是向家背后操控,吸干了血而已。无论如何,向家这买卖是不会亏本。

顾清影轻哼了一声,鄙夷之意毫不遮掩:“我大哥呢?”

“去战线上了。”向兴说,“哦,不用担心,有很多人保护他,他死不了的。”

顾清影脸色变了变。

真是,欺人太甚。

“你真的没有什么想法么?”向兴似乎陷入了一阵迷惑,“我还记得我们在西洋留学,你理论起来舌灿莲花的样子,怎么回来就变了呢?”

“我理论,就能改变么?”

顾清影很快恢复了平淡,眸子平淡的像一潭死水。

向兴笑笑:“自然不能。迎娶婚礼我已经筹备好了,这两天辛苦你,学学流程。”

早筹备好了。

真是有备而来。

顾清影在炕上转了个身,朝窗外,不再看他。

“烟问丫鬟要,说是你不肯给。我现在没有通天的本事,只是要闷死过去了。”

“在这里终归要顾忌一些礼教,要嫁人,这两天烟是不能再碰了,传出去会非议的。那……”向兴随口说,“叫人给你送两份报纸吧,你爱看的那类。”

顾清影没再吭声了。

向兴的脚步声一浮一浅地消散了。

什么西式婚礼,什么礼教嫁人,不过浮云尔尔。

二姐死后,她早不惧死,还惧怕这些形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