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来的时候,商初时已经躺**睡着了。

怀孕消耗他极大的体力和精力,给身体造成很大负担,令他时刻嗜睡,精神不济。

医生做完检查,被池霆叫到书房。

因为是多年朋友,医生开门见山地说,“他的心脏病不容乐观,各种角度上,我不建议他强行生产。但是要中止妊娠,他也承受不住。”

这种废话不能让池霆满意,他撕下一张白纸,揉成团后丢过去,砸在医生头上,“想个办法。”

他一副命令的语气,医生无可奈何,捡起纸团给他砸回来,“我是医生,不是神。你要是真这么心疼,当初干嘛让他怀孕。”

头胎是双胞胎,本就对商初时的身体造成极大损害。这胎虽然是单胎,按理说要轻松些,但商初时可能没那个力气去生下孩子们。

池霆被纸团砸中额头,又撕下一张纸,揉成团后砸向医生,再度说,“想个办法。”

“想你……”医生硬生生把“妈”字吞回去,愁眉苦脸地捡起纸团,放在手里掂量几下,说,“中止妊娠也不成,外力因素,尤其是吃药导致流产,对他损害更大。”

医生忍不住又剜了池霆一眼,忍不住骂:这个***的渣渣!

池霆气定神闲地说,“闭上你脑子里的脏话,有这时间,不如多想想怎么给小时调理身体。”

医生赶紧抱住脑袋,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吧,这家伙有读心术吗,这都能听到他的心里话?

看在高额聘金的份上,医生回去找同行们来个会诊,找出更完美的孕期护理方案。

池霆回到房间里,见商初时侧卧在床,眉心微蹙。

他往床边坐下,微微的震动感没有惊动商初时。

他不是故意的,但,也没有在意。

正因为没有在意,才没有顾及商初时的状况,可即便是在他没有喜欢上商初时的时候,如果知道商初时会面临如今的局面,他也不会让商初时怀孕。

他曾经最自豪的事,就是觉得,自己没有结婚,没有小孩,不会像父亲那样,成为可怕的刽子手,掐灭一个女人生存的希望,将女人推向绝望的深渊。

可原来,他跟父亲没什么区别。

池霆像一尊雕像,在床边久久坐着,凝视商初时的睡眼。

直到商初时醒来上厕所,被池霆差点盯出窟窿来,顿时瞌睡虫飞向九霄云外去。

“大哥,你大晚上不睡觉,看着我干嘛?”

商初时看了眼时间,快十二点了,整座别墅里,一点噪音都没有。

池霆这个狗东西,干嘛对他干瞪眼?

池霆把他按回**,强硬吩咐,“快睡觉。”

“睡不着,都怪你把我吵醒了。”商初时打了个哈欠,又坏坏一笑,“是不是睡不着,要不要小爷陪你聊聊,不过要收费的。”

池霆无奈地说,“你白天那么困,晚上就精神百倍?”

“那可不,白天睡太多了。”商初时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几天好像一直在睡觉,通常是一睁眼,发现池霆守在身旁,被池霆喂药喂食,再度睡去。

睁眼闭眼的瞬间,都有池霆的身影。

这狗东西终于破产了吗,天天不去上班,老跟在他身边转悠?

商初时死活不睡觉,池霆只好陪他聊天。

商初时脑子昏昏沉沉的,跟池霆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突然灵光一闪,问,“你爸爸最后,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屋里?”

他从宋昀口中得知池霆父亲的事,一直想不透,那个人最后的举动,到底是什么意义。

为什么要在逼死妻子后,又好像十分后悔,最后自寻死路?

如果在平时清醒的时候,商初时绝对不会问出这种敏感的问题。但是他这会连现实跟梦境都分不清,总感觉好像是在梦里,才迷迷糊糊地问出来。

池霆撩了下他的额发,眼眸微垂。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会栽在一个女人手上。这个女人明明只是他养的菟丝花,却在死后,让他万念俱灰。”

商初时来了点精神,“为什么?”

池霆淡定地做自我检讨,“大概我们这家人就是这么薄情寡义,心理扭曲,也看不清自己想要什么。”

他重回池家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小三和她儿子送进精神病院,一辈子在里面受折磨。

他以为,他那个绝情的父亲会出来搭救小三母子,但是直到最后,父亲都没有出面。

那扇门关了好几年,就像尘封的心,谁也无法打开。

在女人死后,突然变得苍老的男人坐在窗前,定定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四季的变换跟他毫无关系。

仿佛被灰尘塑起的最后空壳,轻轻一碰,灵魂就会支离破碎,身体也烟消云散。

等到池霆推开那扇门,在几年后,头一次出现在这个男人眼前时,男人茫然地望了他许久,死寂的眼睛里慢慢出现美好的光辉。

他形容枯槁,憔悴苍老,跟从前那个搅动风云,一无所惧的男人,简直不像一个人。

“真的很像,”男人嗫嚅着微笑,“你多像她啊,我都以为,是她来见我了……不过,她大概不会再想见我。”

池霆没有迎来想象中的责骂和盛怒,毕竟他把这个男人最爱的女人和儿子关起来,让他们永远不见天日。

可男人没有责骂,没有生气,只让他走到他身边去,怜爱地抚摸他的头。

“是我错了,我以为她什么都不是,但她的确占据了我的生命。我输了,她是对的。”

男人缓缓闭眼。

他娶美丽的女人,只是心血**,想娶一个倾国倾城的花瓶回来摆放着,成为生育工具,给他生下有优秀基因的孩子。

可是,女人一天天占据他的心,让他满眼都是她的身影,偶尔出差分别几天,心会因为思念而蜷缩着,惊人地疼。

“我觉得你是喜欢我的,但是你胆子太小了,不敢承认。”女人笑盈盈地望着他,并勾着柔顺的卷发,在手指上绕来绕去,像闪闪发光的太阳,明媚得不可思议。

他嗤之以鼻,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

他不会对一个花瓶产生“爱情”这种东西,他娶女人,不过是为了将高高在上的太阳拽入手中,向世人宣告,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能弄到手,哪怕是万千男人心目中的女神。

日渐相处之中,男人越发沉沦,也越发恐慌。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会爱上任何人,更何况是个傻白甜的女人。

于是,他在焦灼慌乱之下,无法正视感情,扭头去找别的女人。

对池家这种顶级豪门,历史悠久的大家族而言,许多陈规陋习依旧存在,无论男女,在婚姻观念上并没有随时代发展而更新。

男人以为,自己即便找上别的女人也没有关系,因为他有权有势,女人应该理解。

然而,在他逃避感情的时候,做出太多无情无心的举动。

他只想证明,自己没有爱上那个菟丝花,为了这种可笑的理由,男人逼死了女人,并为此后悔一生。

在看到和女人极其相似的儿子出现在面前时,男人终于得到片刻心安,油尽灯枯,黯然离去。

商初时惊呆了,完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池霆觉得他目瞪口呆,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很可爱,轻笑,“很扯是不是?我也用了很长时间才揣测出,那个男人是什么心理。”

商初时无话可说。

他用了好几分钟组织语言,弱弱地说,“我没法理解,你怎么解释,我都不可能感同身受。”

太扯了,这人是神经病吗?

“我们家的人可能心理有问题,”池霆毫不留情地吐槽,“至少从太爷爷那一代起,无论男女,婚姻都充斥着不幸。”

有的可能一辈子不会爱上一个人,对待另一半的态度冷淡得像陌生人,至死都不会产生爱情,只当是责任和义务。

有的爱得疯狂而扭曲,会为了爱囚禁心爱的人,不让对方踏出房间一步,也不许对方跟人接触,活活将人逼疯。

还有的可笑到极点,居然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宁愿去伤害爱人,也绝对不承认,那是扭曲的爱。

宋昀在得知池家的爱情历史后,曾语重心长地让池霆去找个心理医生,有病趁早治。

商初时也好想问,你们是不是被诅咒了?

怎么在对待感情上,就没一个正常人?

商初时开始担忧,他的宝贝萝卜跟胖丁,会不会变成这副鬼样子。

不过,孩子们有他的基因进行优化,才不会变成变态。

池霆柔声说,“所以,就看你的这几个小孩,能不能改变我们家族变态的基因。”

商初时大言不惭地说,“那当然,萝卜跟胖丁有我的基……精,精心教导,才不会变成扭曲阴暗的人。”

至少在爱情观念上,他还是能教导一二的。

莫名想起以前“强拆”宋昀跟池霆这对“小情侣”的事情,商初时突然不好意思了。

好吧,他三观不正,老想用强来着。

池霆说了半天,径直往**一躺,搂住商初时,“快睡,一点了。”

“哪有,才十二点半。”商初时打了个哈欠,推了推池霆,“你怎么又跑到我**睡?”

“搞清楚,这是我的床。”池霆说,“主卧被你妈妈霸占了,你是要我回主卧赶走你妈,还是……”

“你睡我这吧。”商初时很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他本想趁池霆睡着了,就去睡沙发,结果池霆没睡着,他先睡得不省人事。

池霆无奈一笑,抱着他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