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倾盆暴雨不断,闪电在层层阴云中穿梭,有种末日科幻大片里,巨大灾难来临既视感。

商初时到家的时候,甄乐天正在做晚饭,还告诉商初时一件事。

“今天有个超级有气质的中年妇女来过,说是你妈妈,还给你带了你喜欢的蛋糕。”

商初时心里一惊,“那她没看见胖丁吧?”

“没,胖丁当时在阁楼上睡午觉。她只看见门口有小孩的鞋,我说是我儿子的。”

甄乐天其实很想问,商初时跟他妈妈是怎么回事。

那位富太太一看就是有钱人,气质非常好,保养得很年轻,但是反观商初时……

母子?

像是主仆才对。

而且,商初时还非得瞒着两个孩子存在的事实,让甄乐天摸不着头脑。

商初时也没解释,坐在地上换好拖鞋,又问,“萝卜今天在上什么课?”

“本来是什么天文观测,临时改成室内游泳教学。”甄乐天说,“夏令营老师说,因为在下暴雨,他们会挨个挨个把学生送回来,让家长不要*心。”

商初时小声嘀咕,“不愧是天价夏令营,这服务真好。”

他话音刚落,门口铃声响起。

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个漂亮的金发女郎,怀里还抱着他的萝卜爹。

“爸爸。”萝卜朝商初时伸出手,商初时赶紧接过。

“你好,艾尔莎小姐,怎么是你送我儿子回来的?”商初时认识这个漂亮的金发女孩,对方是池霆的助理之一。

艾尔莎面带微笑,漂亮的面孔在烈焰红唇的衬托下格外有气场。

“甄牧浅小朋友参加的夏令营活动,是盛世集团赞助的,我今天正好去那边查看一些项目规划,遇到小朋友,就开车送他回来。”

艾尔莎虽然长得高冷,但是语气很亲切,不像那种绵里藏针的笑面虎。

商初时道过谢,又请艾尔莎进来坐,艾尔莎推说有事,礼貌婉拒。

“对了,白天的事,我们处理得很干净,不会给你造成困扰,还请放心。”

商初时知道,她指的是小混混的事。

虽然不明白“干净”是指什么程度,但池霆不是那种留下后患的人。

在南市那会,商初时被小混混给弄出心理阴影了,找工作被找茬,摆地摊被砸场子,敲诈勒索轮流来,搞得他简直没法活。

正说话间,甄乐天拿着锅铲走到门口,“明儿,你跟谁……卧槽,美女!”

甄乐天立马来劲,嗖地窜到艾尔莎面前,谄媚地伸出手,“美女,幸会,我是商明的室友,甄乐天,你叫我小乐天就好。”

艾尔莎礼貌地笑笑,对商初时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哎,美女别走啊,留下吃个晚……唉我去,明儿你干嘛打我!”

商初时往着甄乐天肚子上盖了一拳,甄乐天蹲了下去。

不是他不帮兄弟,人家某国际排名前三的名校毕业,年薪超过百万美元,池霆的左膀右臂,长得还跟电影明星一样,暂时别妄想了。

这么一对比,商初时莫名又想到他和池霆的情况。

他也永远别妄想了。

萝卜衣服湿了一块,商初时给他换过衣服,胖丁也拽着玩偶,蹦蹦跳跳地从隔壁奶奶家跑了回来,要跟哥哥一起玩模型。

萝卜对商初时和胖丁都很耐心,哪怕胖丁什么都学不会,他也不会就此就不理会胖丁,反而处处照顾。

两个孩子一起拼坦克,商初时问起萝卜的情况。

萝卜前所未有地兴奋,这段时间,他已经完全适应夏令营的节奏,脑海中的知识库大大丰盈充沛,精神世界更加辽阔而满足。

“爸爸,我已经会游泳了,改天可以教胖丁。今天我们本来要去牧场喂羊的,但是下暴雨没出去,老师有弹钢琴给我们听。”萝卜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又问商初时,“有个小朋友说,他妈妈会弹钢琴,爸爸你会吗?”

商初时嘴角抽了抽,见萝卜满眼期待和崇拜,犹犹豫豫地说,“会……吧。”

他没有系统学过,只照电子教程自己练过一段时间,大概会那么一丁点,极小一丁点而已。

萝卜开心地说,“那哪天看见钢琴,爸爸弹给我们听吧!”

“……额,行,爸爸尽量。”为了逃避这个话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商初时朝厨房喊,“乐天,晚饭还没好吗,要不要我帮忙?”

甄乐天踏出厨房,严厉地拍拍厨房门,递给商初时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之前贴在门口,修修改改的“不建议入内”还在。

商初时心虚低头。

晚饭过后,商初时洗碗,甄乐天拿出司曼华送来的小蛋糕,分给两个小孩。

胖丁早就想吃了,可是爸爸跟哥哥都没回来,只好忍耐着。

蛋糕不算精致,是很实在的老式蛋糕,但闻起来特别香,奶油和水果比例适当,用坚果和葡萄干点缀,很有生活气息。

甄乐天切蛋糕的时候才发现,蛋糕还是夹层的,蛋糕胚里放了十足的新鲜芒果丁,果香跟奶香味混合,让两个小孩盯紧了蛋糕,期待感满满。

他朝厨房喊,“明儿,你妈……那位贵妇太太是做什么的,这蛋糕好香啊,应该很贵吧?”

新鲜水果跟不要钱一样放,蛋糕房里可舍不得。

商初时边洗碗边回答,“应该是自己做的,没用添加剂和色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心吃吧。”

以前司曼华在家的时候,经常做点心给他吃,明明婚前是黑暗料理代言人,却为了他,生生锻炼出一手好厨艺。

商初时盯着堆满碗筷的洗碗槽,目光渐渐游离。

也难怪商哲奚不爽,司曼华总这么放心不下他,对商哲奚来说很不公平。

远在市郊的商家别墅,同样被倾盆暴雨所笼罩。从窗户望出去,连地平线在哪都看不到。

商贤忙完手头上的工作,回到卧室时,司曼华正坐在床头,慢慢翻看一本厚厚的相簿。

里面每一张照片上,都有商初时的身影,从出生到十八岁,每一个耀眼或平常的瞬间,都被仔细地收在照片上,就此将时光定格。

商贤看到了,微微皱眉,“你今天又去找过他?”

司曼华轻轻嗯了一声,“我给小时送了我亲手做的蛋糕,他肯定很喜欢,这会大概正吃着呢。”

商贤明白过来。

难怪他下班回来的时候,看见商哲奚孤零零在花园里坐着,神情落寞孤寂。

“你好歹是小奚的妈妈,就不能多关心关心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句话触动司曼华的心弦,她终于抬起头,空茫的眼神扫了商贤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喜欢小时多一点。”她慢慢捂着胸口,难受地说,“我用了四年来关爱小奚,可我没法以母亲的身份跟他亲近,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已经很努力了。”

不管多强迫自己去关照商哲奚,不管如何告诉自己,那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当商初时出现后,她还是本能地偏爱商初时更多。

明知道很对不起真正的孩子,可怎么也放不下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

商贤叹了口气,坐在司曼华身边。

“我们做过两次亲子鉴定,证明哲奚才是我们的亲骨肉。我知道你很想念小时,但你不能为了小时忽略小奚。”

司曼华扭过头去,飞快擦眼泪。

商贤搂着司曼华的肩,低声说,“就因为我们的疏忽大意,才让哲奚在孤儿院受了十八年委屈,直到小时离开家,他才真正意义上被我们接纳。他这些年受的苦,你不都能想象吗?”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

“好了,曼华,”商贤打断她,“你一直是个怀旧的人,怎么说,小时也在商家养了二十年,你舍不得他很正常。但是我们商家对他已经仁至义尽。再说,要不是他自己做出那些恬不知耻的事情,我们至于把他赶走吗?”

司曼华捂住眼睛,忍不住痛哭。

商贤也心痛如绞,但想想落寞的商哲奚,不得不狠下心肠来。

“从明天开始,你别跟小时见面了。如果我发现你偷偷见他,要么,我让他离开帝都,要么,我们夫妻俩去国外。”

丢给司曼华两条路后,商贤起身去了楼下。

他泡了杯茶,随后站在窗前发呆。

想当年,商初时刚刚出生的时候,他高兴得忘乎所以,觉得就是拿自己的命来换这个孩子也值得。

即便后来检查出,商初时身体畸形,他顶多觉得遗憾难过,但从未有过嫌弃的念头。

他也曾真心爱过商初时,不断拼搏,把生意越做越大,心想,就算以后商初时不务正业,也有金山银山够他挥霍。

可是,那个孩子终究不是他们的骨肉,还间接导致商哲奚流落在外,受苦受难。

这段被颠倒错位的人生,受影响的又何尝是商初时跟商哲奚?

正发呆时,身后传来问候,“大哥,这么晚了还不睡?”

商贤回头,走向妹妹。

“你怎么也没睡?”他在商秀妍轮椅前蹲下,笑问,“不是常说,熬夜是美容的天敌吗?”

商秀妍开门见山地问,“你跟大嫂吵架了?”

“没有的事,你大嫂那个呆萌的性子,这么多年来,我们吵得起架吗?”商贤开起玩笑。

商秀妍羡慕地说,“真好。不过,在商哲奚的事情上,你们还没达成统一吗?”

商贤觉得她的话怪怪的,“哲奚是你亲侄儿,你这么不喜欢他?”

紫色闪电从天空斜劈而下,打在雪白的墙上,商秀妍端庄地笑了笑。

“是啊,不喜欢。”

都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