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是公司同僚的份上,商初时总算得到一份不错的兼职。

周末,他在片场帮忙跑腿,偶尔画个死人妆躺在地上当尸体,一天下来,能挣百来块。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个演员总是对他抱有很大的敌意。

这演员是剧里跟商哲奚演对手戏的,算是男二,在圈内小有名气,三线开外。

荧幕上,这人给粉丝留下的是腼腆可爱,斯文内向的形象,但是在剧组,真的又火爆又傲慢。

尤其,面对商初时,他就跟吃了炸药一样,总忍不住拿商初时这个群演撒气,就像之前泳池的戏份一样。

不但如此,他还要商初时给他跑腿,去外面一箱接一箱地搬矿泉水进来,还不许别人帮忙。

商初时也是无语,他怎么走哪都能遇到针对自己的人?

下一场很快开拍,这一幕,是男二面对众多打手,将人一一揍趴下后,站在雨幕中跟女主对话。

即将开拍之际,有个意想不到的大人物突然抵达拍摄现场。

低调的黑色豪车开到摄影棚外,导演跟制片等一群人都围上去,个个换上一张讨好的笑脸。

“池,池爷,您怎么过来了?”导演满头大汗,小心笑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池霆大长腿一跨,从车上下来,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他整理了下平整的西装,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笑着说,“顺道看看,你们忙,不用管我。”

池霆是盛世娱乐董事长,又是这部剧的投资人之一,导演以为他是来巡查工作的,立马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让所有人全力以赴。

商初时没注意到池霆到来,一心投入拍摄中。

摄影棚里,工作人员正利用消防栓进行人工降雨,而商初时正拍完一场戏,下一场,是他跟其他群演倒在泥地上,拍完算了事。

满地泥水,弄得商初时一脸狼狈。

男二演员正跟女主对戏,他们这些群演只要乖乖躺着别动就好。

幸好是夏天,雨水浇在身上,不会觉得有多冷。

然而,突然间,男二说着台词,走到商初时这边来,一脚重重踩在商初时头上,还恶意地碾了碾。

商初时被他一脚踩懵了,工作人员和导演也都愣了一下。

剧本里是没有这一段的,或者说即便要踩,也要变换角度错位拍摄,不会真的重重踩下去。

可是男二却很流畅地踩着商初时的头,令商初时的侧脸上碾印出明显的脚底印子,还有脏污的雨水。

导演短暂衡量,觉得这样也不错,能将男二衬托得更痞坏不羁,以及对打手们的无视轻蔑。

男二当然也不止演这么一场,每到一场戏马上要结束,他就重申自己没拍好,希望能够重拍。

不断NG,不断重来,连导演和其他龙套都看得出,男二是在故意针对商初时。

商初时一直被他踩着,半张脸在雨水里泡得发白,污水进入眼睛里,又红又痒,偏偏得忍耐着不能去挠。

男二像踩足球一样,一边漫不经心地跟女主对台词,脚下越来越用力,仿佛在泄愤,把商初时的脸都踩变了形。

原本,商初时在咬牙挺着。

这几年来,他受过的委屈不止这么一点,只要给钱,咬咬牙就过去了。

“尊严”这种东西,在金钱面前不值一提。

直到,他的目光穿透稀薄的雨幕,无意间落到远处的池霆身上时,他才明白,他依然不想让池霆看见他最狼狈不堪的一面。

他拼命想从男二脚下爬起来,却被男二更用力地踩下去,脑袋触地,发生很大的一声“咚”响。

“喂,你别乱动啊,”男二演员恶劣地笑笑,“你干扰道我拍戏,不就又得重拍吗?”

说着,男二脚底在他脸上使劲碾了又碾,令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而池霆站在导演旁边,一手插兜,平静冷淡地望向这里,目光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嘴角也微微扬起。

仿佛,他觉得昔日的商家大少这样被人踩着,是多叫人赏心悦目的画面。

商初时突然就失去反抗的力气,任由男二践踏他。

是啊,池霆对待他,从来都是那种眼神,熟视无睹,像在面对一只无关紧要的蝼蚁,不管生死,从不多看一眼。

比起他过得好,池霆一定希望,他活得猪狗不如。

拍摄还在继续,躺在泥水中的商初时不再反抗,任由男二折腾他。

隔着雨幕,池霆的身影渐渐变得朦胧,却又清晰地印在他眼底。

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个阴郁而忧伤的夏天,他在池霆最脆弱的时候,主动把自己献给池霆的画面。

那时,池霆已经从商家离开去打工,在外地租了房子。

他是被池家赶出来的,就像商初时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池霆是正儿八经的池家大少爷,却因为一个私生子的挑衅,被扫地出门,只能孤身一人,在破旧的出租房里过着凄惨的生活。

商初时用动用所有关系,才找到池霆的出租房。

老房子发霉般破旧,木制地板发出一股潮湿的味道,屋内仅有的家具是破旧的单人床,窗户上贴着泛黄的报纸,当做能带来隐私的窗帘。

他不喜欢池霆蜗居在这样的地方,在他看来,池霆应该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就像拥有十足野性的孤狼,张狂而优雅,神秘而从容,不被任何困难所束缚。

“我听爷爷说了,你是被池家赶出来的。他们都不要你了,反而去要那个私生子。但是只要你愿意给我当狗,我就让爷爷帮你把池家夺回来。”

他高高在上地坐在床边,像个骄傲的女王,傲慢而轻蔑地看着池霆。

池霆当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商初时已经忘记了,或者说,他根本没看清。

他实在太紧张了,手心都在冒汗,又因为屋内太炎热,额头上的汗珠滚进眼睛里,让他的视线模糊不清。

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从提包里抓出一把钱扔给池霆,嚣张地说,“这些钱可以施舍给你,你想要更多钱也可以,但是前提是,以后,你跟宋昀划清界限,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他焦躁地等待池霆的回复,为此而牙关哆嗦。

池霆站在门的那一侧,高大的身躯隐匿在阴影中,面沉如水,波澜不兴。

是觉得他像傻子,还是觉得他可怜又可悲,居然想用这种方法,把不属于自己的人,牢牢捆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