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笙忽然就不困了, 甚至还有些精神,自己在阳台的懒人沙发上坐下,使唤陈醉去给她做夜宵吃。

夜宵过后陈醉从冰箱拿出两罐可乐, 拉开拉环递给叶笙一罐。

“晚上喝这么甜的会不会不太好?”

叶笙虽然这么说, 却很自觉地抬手喝了口。

“又不是天天喝。”

陈醉在叶笙旁边的地毯上支着腿坐下, 拉开自己手里的那罐和她那罐碰了下。

清脆的声音伴随着窗外依旧没停的烟花,白糖和红糖也活跃了起来,在家里到处乱窜。

偌大的房子里面两个人两只猫,却也能感觉到浓郁的跨年氛围。

叶笙挪了挪身子, 歪着头枕在陈醉肩上, 忽然想起晚上的聚会。

“今晚聚会那个主角,是不是之前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叶笙压根没怎么仔细听他们的谈话,却总能听见那人和陈醉说抱歉。

“小姑娘, 你怎么还乱听人家说话呢?”

“那你带我去我不就是能听到,总也不能你们说话我把耳朵堵住吧。”

叶笙以为陈醉不愿意说,拉着他的胳膊晃了晃。

“你可是答应过我,什么都愿意和我说的。”

陈醉扭头, 看了叶笙一眼, 半眯着眼睛笑她, “是是是, 可不敢不说,要是惹哭了我得心疼一年呢。”

他和叶笙的矛盾平时也有,但总归是哄哄就好。

像去年除夕那样吵了那么大一场的,那是第一次。

也是唯一一次。

陈醉抬了抬胳膊, 绕到另一边搂着叶笙的肩膀。

“是小时候有点过节, 他和仇严认识的, 之前和我打过几次。”

叶笙忽然直起身子, 眨着眼睛正要问什么,陈醉抬手先在她鼻尖刮了下,“放心,没打赢我。”

撇了撇嘴,叶笙扭头倒在陈醉身上,“你还挺骄傲。”

“那当然了。”

“我当时和他打的时候,他一个人可顶我两个大。”

陈醉低头,在叶笙唇上轻啄了两下,“你说我厉害不厉害?”

“厉害。”

叶笙抬起胳膊,手摸上陈醉的脸,在他下颌处轻轻蹭着,又顺着脖子往下。

室内的温度高,陈醉又一向体温高,他在家的时候也穿的不多。

叶笙起码得穿一件薄绒毛衣,陈醉却只穿了件圆领卫衣。

卫衣的领子有点大,弹力也好,叶笙摸到那就拉着拽了下。

又注意到他脖子侧边的那道疤。

陈醉没看她,正半仰着头看窗外的烟花看得出神。

叶笙的眉头微微蹙着,手指在那道疤痕上抚过一遍又一遍。

直到陈醉察觉,喉结滚了滚,问她,“怎么了?”

“你这道疤是怎么弄得?”

陈醉抿着唇,半天没再吭声。

叶笙这次没急,也没催他,手指抚过又把手掌贴在上面。

“是不是你自己弄得?”

陈醉的身子显然僵了下,良久才恢复正常。

他牵着唇角低下头,故作轻松的在叶笙眼角落下一吻,“还挺聪明。”

叶笙看着陈醉的表情,却笑不出来。

身子往下滑了滑,逐渐从那个沙发上落下来,坐在了陈醉怀里。

陈醉抬手托着她的半边身子,防止她摔下去。

他想也是觉得这次必须说出来了,不然的话不知道要惹得叶笙自己猜忌多久。

“是我自己,用钉子划的,没找到刀,不然就用刀了。”

叶笙咬着下唇,依然没吭声,乖巧的等着他的下文。

陈醉的语气很平缓,像是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钉子得很用力才能划进去,疤也要丑一点,这才这么久了都没消。”

“可能是当时,真的觉得活着很没意思吧,那枯燥无味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头,陈由就好像编了一个囚笼给我,让我逃不出去也不知道该怎么逃。”

“当时就想着死了就好了,就可以去另一个世界,就再也见不到身边这群人,就再也不会被欺负,就算是被欺负了,也感觉不到。”

叶笙揪着陈醉的衣服半坐起身子,脑袋靠在他的颈间,唇瓣贴在他的疤痕上一点一点的吻着。

陈醉抬手,在她脊背上轻轻拍了拍。

“不是大事,这不是还活着吗?就是这个疤有点丑。”

当时还是太小,小到陈醉此刻提起,竟然都有点想不起来当时划下这道疤的心情。

他是真的对自己下了死手的。

后来出血太多晕倒在街口,被陌生人带到医院救治,还缝了几针。

他便更不明白了,陌生人都能关心他一点,陈由却跑到医院来骂,问他怎么就没死了。

病房外是陈由的吵闹和医生护士的劝解声,病房内的其他病人家属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异类。

他也只能蜷着身子缩在病**,听着陈由一遍一遍的说。

“就是个神经病。”

思绪被脖颈处的湿润感觉拉回现实,陈醉身子一僵,手掌在叶笙脑后轻轻摩擦。

“笙笙,别哭。”

“起码遇见你之后,我的日子都是好的了。”

“算起来,也没受几年苦。”

叶笙把眼泪都擦到陈醉衣服上,脑袋靠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

“小时候,我还听说你妈妈很久之前就不在了。”

“没有。”

陈醉用手擦了擦叶笙的脸。

“都是他们胡说的,我妈妈好好陪了我十年呢,只是她不常出门,身体也不好,在我面前总是故作坚强。”

“从我出生开始她就已经自顾不暇了,所以我小时候像个没人管的野孩子。”

“但我知道,她已经把能给我的都给我了。”

其实他自打出生起的日子就不好,可母亲的维护已经帮他挡掉了大半的苦难。

他不在乎外人怎么看,也不在乎当时人人都传是他克死了母亲,传他忤逆不孝,说他活该。

那些话陈醉不知道听了多少遍。

从气愤的想要辩解到无力再到麻木。

怀里的小姑娘哭得越来越起劲,陈醉扯了两张纸给她擦鼻涕。

又笑她,“别这样,再这样我都要哭了。”

“怎么难过成这样?我当时都没你这么难过。”

“陈醉。”叶笙吸了吸鼻子,哽咽着。

满含眼泪的眼睛盯着他的脸,十分认真地问,“我是不是出现的太晚了?”

陈醉愣了下,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不晚。”

“一点都不晚。”

他什么事情都可以忘,但唯独和叶笙刚开始见面的那次。

手里的打火机反复的点亮又熄灭,他在那个巷尾的黑屋子门口转了一圈又一圈。

如果不是叶笙送回来的那些东西让他心情好了点。

怕是当时就会爆出南乐街某个小巷着火的新闻。

他也会永远消失在那个节点。

叶笙仰头,脸上的泪都没擦干净,又闭着眼睛吻上陈醉。

这次不同于每次的被动接受。

她吻得急迫又用力,胳膊搂着陈醉的脖子用力往下压。

像是拼命的索取着什么。

她总觉得一旦自己放手就再也抓不住眼前的人。

不知多久两人分开,叶笙脸上还挂着几滴泪珠,陈醉的唇轻轻的贴在她的脸上。

又听见叶笙问了句,“陈醉,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不对?”

“再也不会分开了对不对?”

“对。”

陈醉的回答快速又肯定,他用力的把人搂进怀里。

“自从遇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没想过这辈子还会和你分开。”

叶笙还小的时候,陈醉把她当成妹妹当成亲人,当成这个世界上他的唯一寄托和在意。

哪怕是当时那种关系,他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离开叶笙。

更何况是现在。

叶笙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又想起自己从南绛离开的那天。

陈醉固执的不肯和她说再见。

只是说了句,“早点回来。”

陈醉的嗓音略有些发哑,从头顶传来,“当时你离开南绛去临遥的时候,我都还有半句话没说。”

“那句话是——”

“要是你太久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事实上他也去过,但没让叶笙知道。

叶笙闻言又把眼泪蹭到陈醉脸上,“我高一那年,收到过很大一份礼物,就放在学校门口的保安室,是用行李箱装着的。”

她揪着陈醉的领口,想要用强硬的态度质问他,但自己却哭的像个可怜虫。

“是不是你送给我的?”

“是。”

“但也没送你什么好东西,就是一些书本和摆件,当时我的事业刚刚起步,也没什么钱买太贵的东西给你。”

陈醉突然想起什么,故意说出来逗叶笙笑。

“那箱子可是当时仇严拎过去的,和我说了一路重呢。”

“临走的时候还问我那箱子去哪了,我说让雪埋了。”

叶笙当时收到那箱子东西的时候纳闷了很久,可保安叔叔非说就是给她的,问只说是个小伙子来送的,不知道是谁。

她没办法,也不能让保安难做,还是和阮知知一起把箱子抬回了寝室。

打开之后里面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有文具和学习资料,还有一些精品店看起来二三十的摆件。

当时阮知知还笑她来着,“这不会是哪个精品店倒闭了吧?”

叶笙苦恼的看着那一堆东西摇头,“我也不知道。”

可尽管是这样,里面的每一样东西也都像是精心挑选过的,尽力做到每一样她都能用上,又喜欢。

应该是想起当时的事情,叶笙忽然笑了。

“其实你送我那个新的行李箱的时候,我就猜到了,猜到那箱子的东西是你送的。”

因为当时那个箱子的质量虽然也不好,但是是粉色的。

那个时候还记得她喜欢粉色的人,就只剩下陈醉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