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水声在狭窄的浴室里响起,因搅动而升腾起来的暖暖水汽,将镜面变得模糊不堪。

“你没有事,我很高兴。波本。”电话里传来一阵明显是变声器的声音,类似机械合成,几乎像是某种制定好的程序,透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漠,“‘人鱼之墓’消失,是什么情况?”

“当时出现了两个‘咒术师’,所以为了保证‘人鱼之墓’的秘密,琴酒实行了‘B计划’。”

“琴酒似乎受伤了……”

“啊,当时出现了一群‘怪物’,似乎是所谓的‘咒灵’,受伤也是难免的吧。”

电话里又说了句什么。

“其实我也受了一点小伤,应该可以休息一段时间吧?”

听到满意的答案,安室透面无表情地挂掉电话。

距离从人鱼岛回来,不过才隔了一天。琴酒已经回了组织。安室透猜测,朗姆应该是确认了琴酒的情况后,才打电话过来的。

要说这次人鱼岛的事,朗姆没出手,他能跟琴酒姓。

至于变身人鱼的事,安室透倒是不敢确定,琴酒有没有上报。不过,想来在港口分别时,琴酒没有将他押回组织,那么,一切都还在可控制的范围中。

虽然不像朗姆那般藏头藏尾,但组织里见过波本的人,也并不多。

一边思索着今后在组织中的行动,安室透撑着浴缸往上坐了坐——将长长的鱼尾全部泡进水里,末端的尾鳍不由自主地摆动,水便从浴缸里溢了出来。

浴缸有些小了。

安室透开始思考换一个大点的浴缸的可能性。

变成人鱼虽然获得了力量的加强,但也有点不好。安室透变得十分喜欢泡澡。就连睡觉,也恨不得躺在浴缸里。

不过要想换一个新浴缸的话,还是得找份新工作才行。组织发的工资,也不过刚刚够资助五、六个孤儿而已。

——组织倒不至于穷困。只是,油水丰富的任务,一般也不是什么“好活”。只要有选择的余地,安室透宁愿多打几份工。

算算存款,倒还是能提高一下生活品质的。只是刨去预算,就得找份工作,准备一些储备金了。

安室透长舒一口气,整个人往下缩了缩,结果鱼尾又露出了水面。充分说明腿长并不全是优势,尾巴也是同样道理。

——必需换一个新浴缸!

像是发泄一般,安室透拿过一旁的苹果,“咔擦”一口。

……

终于泡得差不多,安室透变回人型,裹了条毛巾就出了浴室。结果,一拉开门,就看到了某个绝不应该在此处的人。

“你怎么在这?”

小小客厅里,沙发的周围摆着一堆乱糟糟的书,是上一任租客留下的。安室透刚租下这里,见这些书似乎有些意思,便打算闲暇时翻翻看,因此没有立刻处理。

琴酒叼着烟,身体陷入沙发中,整个人十分放松。

这种状态——

手里的苹果接收到不可抵抗的力量,负隅顽抗无果后,报复性地爆溅出酸酸的汁液。

原本已经将人遗忘在了脑后,可惜,琴酒的脸似乎自带嘲讽,有些记忆便硬生生被扒拉了出来。

索性,安室透也不是纠结的人,毕竟那一晚的事,其实因为当时的状态,他并没什么记忆。于是,便也还算是在可忍耐的范围,毕竟在组织覆灭前,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似乎隐约能闻到酸甜苹果汁的味道。

琴酒瞥了一眼安室透的手:“人鱼的事,我没上报。”

安室透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但是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所以呢?”

“最近我要住在这里。”十分专断独行了。

安室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凭什么?!”

琴酒吐出一口烟雾,也不解释:“听说你的手艺不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绝对是威胁!

说出这一番话的琴酒,在安室透的眼里,不过是找了个借口监视他。但除了这个,安室透也找不出其他的理由,来说明琴酒这有点奇怪的举动。

用住处和食物换取暂时的安全,算得上是一个划算的交易……个屁。

安室透深吸口气,说服自己现在不能撕破脸。

“……可以!”咬牙切齿,以及最后的倔强,“房间里不准抽烟!”

“不准”两字响当当,落地有声。

直直把人瞪得灭了烟……琴酒无比自然开口:“晚饭什么时候?”

从人鱼岛回来,安室透在**睡了十好几个小时,这会自然不是吃午饭的时候,但也不至于提到晚饭。

不过,目前为止,安室透也仅仅进食了一个苹果——本来应该是两个的。所以,安室透本来就是打算准备用餐的。

新租的房子,只有一室带浴室。因此,安室透面无表情地跨过房间“客厅”的区域,用干净的那只手,从衣柜里翻出衣服。

接着回到浴室。

浴室门不满地叫了一声。

琴酒盯着房门好一会,才收回视线,随手从沙发边的书堆里掏出一本书。

不管怎么说,这算是默许了。

·

比起外卖这种东西,安室透其实更喜欢亲自动手。

也许是喜欢那种回到“家”后,精心准备食物的过程。无论是在当公安的那段时间,还是刚刚进入组织时间不太能够自由支配那段日子,只要有机会,安室透都会选择自己动手。

即使只是简单的三明治。

可惜,新家的冰箱里连颗蛋都没有。于是,安室透拿着手机就出了门。

即使他才刚搬到这里,连自家房子属于友枝町还是米花町都没闹明白。别说菜市场,就连附近有几家便利店都不清楚。

但安室透就是有那种特别的人际交往本领,尤其是和女性。当然不是异性之间的吸引,即使他有足够且甚为富余的资本,两者更像是朋友之间的交往。

不管怎么样,反正两方都会在交流过程中和过程后获得一种与多年好友交谈的愉悦心情。

简直堪称妇女之友。还因此,安室透的朋友曾取笑,白瞎了他这副好相貌。

于是,在外面逛了一圈,顺便呼吸一下没有琴酒的空气后,安室透的心情便好了起来。

即使回到家,仍然要面对这个讨厌鬼。不过,因为在路上,碰到一位好心少女,并被推荐了十分优秀的菜市场后,到底是高兴的心情占据了上方。

琴酒仍然捧着书,可惜半天没翻过一页了。墨绿的眼睛盯着在流理台前忙碌的身影。

毫不夸张,安室透的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最后一道工序完成,安室透将托盘放进淘来的二手烤箱,订好时间。

然后,略微收拾了一下,安室透才不情不愿招呼:“吃饭了。”

琴酒慢悠悠放下书,像是不经意:“你好像很开心?”

开心到烤饼干……琴酒自认为还算有丁点了解波本,见了自己,更不要说同处一室,只怕对方是没什么心情的。

不得不说,有时候了解你的人,或许正是你的敌人。安室透抬眼,猜测琴酒指的是那盘烹饪过程有些繁琐的烤饼干。

“那是拜访邻居的礼物。”

“你倒是有闲心。”

安室透原是没这打算的。不过,他发现给他介绍了菜市场的少女,正好住着隔壁。于是,才会有了这样的计划。

想到什么,安室透抬头:“现在我叫安室透,别说漏嘴了。”

琴酒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为了那个邻居?”继而带着些许“嘲讽”,“你还真有闲心。”

这话有股别样的尖锐。

安室透没听出来,毕竟琴酒向来没什么好话。只是他瞬间就明了琴酒的意思,他翻了个还算漂亮的白眼:“那是个初中生。”

喔。

琴酒不说话了,拿起筷子夹菜。

安室透的厨艺正经不错,即便只是普通家常菜色,也有股特别的滋味在里边。

琴酒吃得十分满足,暗自将预计在米花町停留的时间添了那么一周。

饭后,安室透试图将洗碗的任务交给琴酒。

琴酒的眉毛能夹死苍蝇:“……”

他不说话,因为并不擅长拒绝这种活动,并且觉得安室透是个傻子。

往常琴酒只要露出冰冷的眼神,接收目光的人便明白他的拒绝。可惜,安室透半点不怕。

反正,最后那些餐具直到安室透送完饼干回来,还是泡在水池里。

并且,琴酒已经钻进他的床铺,睡下了。金发整整齐齐铺在枕头上,睡相老实。

一居室自然只有一张床,沙发也是那种窄窄小小,睡不下的大小。更何况,安室透疯了,才会为琴酒睡沙发。

呵,他现在可是人鱼。睡浴缸不比睡床舒服?

安室透转身就进了浴室。

总之,同居第一晚,还算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