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市的通病是,堵车是很常见的。费了好大一会儿功夫,唐非和朱祈安才到了目的地,下车之后,司机师傅踩了油门,嗖的一下就把车开走了,显然他很是忌讳这个地方。

朱祈安率先朝弄堂深处走去,走到一处的时候停下了脚步,转身向唐非伸出了手。唐非条件反射的把手伸出去,手被握住的时候,又不禁别扭起来,怎么就那么听话呢,自然的好像条件反射一样。

朱祈安伸手在墙壁上一放,墙壁变得跟波浪一样**漾起来。他拖着她穿过墙壁,然后唐非便觉得好像化身成为童话里的爱丽丝一般,进入了一个奇特的欢乐的世界。

那里四处是商贩,摆着一些奇特的商品,往来者有鬼怪有精怪,非常的热闹,好像古代的集市一般。

朱祈安带着唐非慢慢闲逛。

虽然也都是些与衣食住行相关的,但都被做了很多的改善,变得非常的有意思。

比如衣服上有游动的鱼儿,飞舞的蝴蝶,就好像活的一样。

唐非也看中了一些东西,可惜没有通用货币,便暗自作罢。朱祈安看在眼里,却只挂着笑容不搭腔。直到走到一个很不显眼的小摊前。这真的是个小摊,摊主是个穿着玄色长袍的男子,他的脸色很苍白,趁着衣服更显得一脸的病态,脸上神情恹恹的,就好像是一个得了绝症的患者。他面前摆放着一个很小很小的竹篮,里面放着三颗鸽子蛋大小的东西,乌漆麻黑的貌不惊人。

不过就是这样一个男子,他看到朱祈安后,脸上却好像点燃了一盏希望的灯,瞬间泛起了光亮和神采。

唐非瞬时一怔,心中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朱祈安却一手拎起篮子,把那些个“蛋”都装进了一个锦袋里,然后拿出一件翠绿色的石块交给那个卖家,卖家拿着石块,终于露出了一个欢天喜地的笑容。

什么都没有说,撒腿就飞快的跑了。

唐非望着那一闪而去的背影,心中一阵纳闷:真是怪哉!

而周遭其他的,都羡慕的看着朱祈安,好像他得到了了不得的宝贝。

事实上,那也确实是了不得的宝贝。

“这是什么?”唐非指着锦袋问道。

朱祈安把锦袋递给唐非,轻轻的放在她手里,“这可是天下至宝。”他微笑着,“不管是谁,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救得回来,天底下只有这几颗。”声音里透露的是轻松和喜悦。

“他是神医?”唐非有些不相信,一个病秧子一样的形象,竟然是名医,莫非真应了那句话,久病成医?

朱祈安明了唐非的想法,道,“医者不自医,况且有些病是医不好的。”

唐非了然。

她复杂的看着手里的锦袋,明明只有三颗东西,她却猛然觉得自己手中拿着的是不周山一般。

“这么珍贵的东西,你给我干嘛?”唐非想把手中的东西换还回去,朱祈安却摇头,眼神看得唐非一愣,那是一种心酸过后的释然。

自从绯炎死后,他花了很多时间,找这一个东西,因为如果当时有这么一味药,那绯炎就能活下来,也就不会有这一千年的遗憾与怨憎。

唐非摇晃着锦袋,感叹道,“这么珍贵的东西,得费多少心,才能得到啊。”

“谁都有比生命更珍贵的。”他叹了一口气,“这是一个不欢喜的故事,以后再告诉你。”

悲伤的故事是四处都存在的,不光你有,不光我有,他也有。

比生命更珍贵的,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有,但是寻到了的,便是一辈子的难以磨灭的痕迹,深深的烙在了心底。

朱祈安带着唐非走到一个烤肉摊子面前坐下,“刚才也没有吃好,再吃点东西吧。”

他们方一落座,就有小二打扮的小鬼上前,细心的询问他们的口味,很快便端上了调料。

烤串上的也很快色香味俱全,非常的诱人,令人食指打动。

东西是朱祈安点的,唐非不知道吃了些什么,她是一个完全的吃货,遇到好吃的总不会亏待自己,所以吃的一点的都不客气,也吃的快乐无比。而且对于吃,她一向有很强的战斗力,没有多时,满桌子的美食都差不多被她一扫而光。

唐非属于娇小身材,这样的身材,稍微长一点肥肉就会长胖。

故朱祈安打趣道,“丫头,你可是个主持人,身材啊要注意身材,否则怎么对得起观众啊。”

不过他虽然如此说着话,看着唐非吃的开心,心情也十分的飞扬。

唐非嘿嘿一笑,“不吃饱,哪能有力气减肥啊。”

朱祈安拖着腮也开怀的笑了,不过他也没有料到唐非有这样的食量,因为唐非吃完了烤串之后,又拉着他进了一家涮串的摊子。这家的酱是可以让顾客自己调,唐非爱吃辣,就调了满满一碗辣椒酱,那火红的颜色看得朱祈安这只火鸟都忍不住冒汗,紧接着又放了香菜和香葱,红红绿绿的非常好看。

不过这次唐非吃的很慢,有一串没一串的拿,因为她的肚子实在是很满了,但是她却喜欢这种气氛,她朝朱祈安说道,“我们高中后面这种小摊很多,谢拉拉很喜欢吃这个,以前老拉着我去吃,自从毕业之后,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了……”

她很怀念当年的那些事情,还有那些人。

那时候经历的还不多,那时候虽然不太懂得爱恨情仇,但那时候也没有这么多的包袱,那时候的谢拉拉还在咧着大嘴笑得很没形象,那时候的自己也还没有纠缠在这么多男子之间,没有这些莫名其妙的情感,也不见这些莫名肩负的债。

有人说,人总会被青春撞疼自己的腰,成长必然是疼痛的。

越是疼痛,才越能学会沉稳和宽容。

唐非突然大起兴致,朝店小二挥手道,“给我来点酒。”

朱祈安失语,最后淡淡一笑,任唐非而去。

小二很快端着酒坛和两个杯子上来。

一开封,酒香扑鼻,让人还未开喝,便已心醉。

唐非接过后,很快给朱祈安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上一杯,端起酒敬他,“谢谢你。”仰头一口喝干。

朱祈安也端起酒杯一口喝尽,眼里流转淡淡的笑意——心甘情愿的付出,并不需要感谢。

唐非酒量一般,但她喝的不是一般的酒,叫醉神,所以一杯下肚,没两分钟,唐非便涣散了眼神,摇晃着身子,栽到了桌子上。

朱祈安无声的笑了笑,伸手抱起趴在桌上安安静静的女生,那感觉仿佛抱起了整个世界。

——我的眼眶很热,这天底下,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也可以什么都放弃,唯独只有你,是我的执念。此刻你在我的怀里,我已然热泪盈眶,因为这个时刻,我已经等待了数千年。因为抱着你,我所踏出的每一个步伐,都是无与伦比的美丽。

唐非再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洁白的柔软的**,她陷在被窝里,舒服的不想爬出来。

“你再不起来,我可要掀被子了。”一个不悦的声音响起,声音里透着阴沉。

唐非扭头一看,青之锦正站在窗户前,直勾勾的看着唐非,好像她欠了他几个亿一样。

“阴魂不散。”唐非不满的嘀咕道,抱着被子坐起来,虽然她不在乎形象,但是也不喜欢自己没洗脸没刷牙外加衣冠不整的面对一个衣冠楚楚装扮华丽的面目不善的男子。

青之锦阴阳怪气的道,“这些日子过得很舒坦嘛,和朱祈安过着二人世界,卿卿我我甜甜蜜蜜……”

“你有事吗?”唐非直接打断青之锦的话,因为任他再说下去,只能是越说越难听。

青之锦直勾勾的看着唐非,带着怨恨。

唐非没有回看青之锦,她一直很不能理解眼前的这个男子,因为他对她的态度实在是太阴晴不定,有时会带着歉意,有时会带着欣赏,有时则是同情,当然更多的是怨恨与厌恶。

这样的男人,她以前从不曾遇到过,遇到之后只觉得很可怕。这样矛盾的男子,唐非觉得自己伺候不起,便只能敬而远之。

青之锦最后道,“聂无双失踪了,合我和哥哥之力,也没有找到,她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唐非终于抬起了头,“凭你和青龙帝君都找不到她?”

青之锦点头,他也很挫败,堂堂龙族数一数二的人物,竟然探不到一个人类的行踪,这不仅不科学,更是一种侮辱。

唐非自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聂无双失踪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同时也代表着两个字,棘手!

“这个世界上,能做到这样程度的,屈指可数。”青之锦将手背着身后,慢慢向唐非走近,“我思来想去,觉得你这里或许会有些消息。”

第210章 水箱里的鲤鱼(二)我原本以为只是那家店是个局

唐非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青之锦心中是认为她与聂无双失踪之事,必有关联。

她答道,“我一个凡夫俗子,能知道什么,你也说了,能做到这样事情的屈指可数,我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又能够知道什么消息,你也太高估我了。”

“你做不到,有人做得到啊。”青之锦冷笑一声,眼里也透着凉意。

他说的是朱祈安。

唐非也知道他说的是谁,听着心里生气,语气也生硬冷漠起来。她答道,“不要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曾经想要杀死聂隐娘的是你,不是绯炎,又更何况我和朱祈安?”

她这话说得很重,青之锦的脸色立马变得难看,带着寒气和杀气的眼神射向唐非,然后恼羞成怒的朝她挥出一掌,这一掌被突然出现的朱祈安化解。

青之锦看到朱祈安,怪模怪样的笑了起来。朱祈安挡在唐非前面,对青之锦道,“虽然我让着你,但是不代表你可以胡作非为。”

青之锦眼睛里是**裸的怨念,这是从小便怨念,以前他一直觉得他哥哥是最棒的,但是不知道从哪个时候起,就一直有一个名字压在他哥哥和他头上,那个名字就是朱祈安。

这样的眼神,让唐非好不怀疑他能做出任何事情,对朱祈安。如果他们打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唐非从朱祈安身后走出来,挡在他们的中间。

“哟,还没几天,就护上了。”青之锦尖锐的说道,任何事情只要一涉及到朱祈安,他就会特别的烦闷。“你怕什么,我又打不过他,朱雀帝君多厉害啊,四帝君之首,说不定还会是未来的天帝呢!”

唐非诧异的回头,朱祈安竟然这么厉害。

朱祈安不甚在意的道,“别听他瞎说。”

唐非点头。

青之锦却又阴阳怪气道,“这么多年了,你倒是越发懂得如何隐藏你的心眼了,当真是可喜可贺,要不是我知道你些破事,还真要以为你是个温柔体贴,良善和气的大神了。”他面带怜悯的看着唐非,“嫂子,你想不想知道,这样一个出身低贱的小神,是怎么坐上今天这个位置的吗?”

“我不想要知道。”她对着青之锦,露出一个宽容理解的笑容,“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有所付出,才能有所得到,谁没能个追求呢?”

青之锦心中一梗,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唐非,“你倒是真看得开,当年你若是也这么看得开就好了。”

唐非最不喜欢承担绯炎的一切,青之锦却每每喜欢提醒她,而且是用一种相当野蛮的方式,这令唐非对青之锦,总是自然的想要敬而远之。

原本聂无双失踪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应该出力帮忙,但是此刻却改了主意,并不打算插手此事。

因而神情也变得淡漠起来。

她说,“如果你是为了聂无双而来,我可以指着天告诉你,此事与我们无关,如果你来是为了说朱祈安的往事,那抱歉,我不想听,也没有必要听,我自己有眼睛,有心,我知道什么是真实的他。”

“好,好,好。”青之锦怒极,连喊了三声好,然后拂袖而去。

唐非勾唇淡然的微笑,身后却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她回头看发出这样叹息的朱祈安。

朱祈安将头移向别处,缓缓道,“他说的是真的,我是做过许多过分的事情,包括那时想要娶你,也是为了更爬高一步……”

唐非打断他的话,“那又怎么样呢?那些都过去了。”她顿了顿,坚定道,“我相信现在在我眼前的就是最真实的朱祈安。”

朱祈安一怔,突然伸手把唐非抱进怀里,什么都没有说,手上却很用劲。不管是神还是人,都希望得到肯定与信任,如果身边正好由这么一个人存在,那么便是万分幸运。

待到朱祈安把自己放开之后,唐非突然很想问他一个问题,也却迅速问了出来,“你为什么会那么爱绯炎?”

朱祈安想了想,最后摇头回答道,“这个问题,我也说不清楚,当初我带着目的接近绯炎,做出一副温柔体贴的形象,或许是面具带久了,连自己也分不清什么真,什么是假……”他的神情略带迷茫,有些抱歉的朝唐非笑笑,“也或许是……输给了青世天的不甘心引出的沉沦,我确实说不清楚,但是绯炎第一次让我震撼的是她的纯粹和专一,我一直以为她是块冰,没想到她其实是火,跟她的名字一样,是一团纯净的火。”

唐非静静的听着,朱祈安的眼神变得深沉而向往,唐非的眼神也迷上了一层水雾。

因为不了解,所以不能评价,只能聆听,但是关于朱祈安对绯炎的感情,唐非是好不怀疑,因为他每每提起绯炎的时候,眼神里总是不自觉的放出一种光亮。那只长着红痣的掌心,突然一阵一阵发烫,甚至灼热了她的整颗心脏。

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陌生而引出的彷徨,引得眼眶酸涩,想要流泪。

“不知道为什么,心有些乱,我要出去走走。”唐非拍拍心脏的位置,慢慢说道。

朱祈安连忙道,“我陪你……”

唐非摇头,此刻她就想自己出去走走,让自己掌心的热度冷却,以前那些和绯炎有关的人或事,暂时想要抛开。

朱祈安没有勉强,实则他自己也需要好好静下心来思考,过去也好,现在也好,未来也好,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的,即便是神,也往往走得艰难无比。

出了门后,唐非信步而走,漫无方向。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鱼市,其实不管哪个城市,大多数的鱼市都是一样的,不是很宽的门面,门面外摆着几个盆子,盆子里通常放着小鱼和龟,而门店里面,则是大鱼缸,闲游着比较贵重的鱼种。

唐非随意的在这些店里面看着这些等待出售的鱼,踏进最中间那个名叫局的店,这样的店名很奇怪,更奇怪的是,他家那鱼缸里竟然养着一条鲤鱼,唐非从没有见过,那家鱼店像这家店这么特别,因为中国人,很少有人会买鲤鱼做观赏鱼,它大多数都是在菜市场被人当做食物在买卖。

唐非站在鱼缸前,打量着店里的装修,不是很华丽,但是相当的大方,只是透着些灰色调,看得心里有些压抑。

店主是个男子,高高瘦瘦的,神情也很漠然。

忽而,鱼缸那发出“砰”的一声响。

唐非和店主都扭头看向鱼缸,只见那条鲤鱼正在猛烈的装着鱼缸的缸壁,好像疯了一般。

“它这是?”唐非朝店主问道。

店主微笑着摇头。

唐非狐疑的凑过去看那条鲤鱼,不想那条鲤鱼却撞得更用劲了,不要命的撞着,这样的行为,放在人类里来讲,就好比烈性脾气。唐非甚至在它眼里看到了忧伤,因而有些于心不忍。

遂道,“这条鱼和我很有缘,不如卖给我吧。”

店主面无表情的看着唐非,半响道,“这条鱼不卖。”

虽然唐非觉得事情很怪异,可是既然店主不愿意卖,也不好勉强。她抱歉的看着鲤鱼,转身无奈离去。

走了一段之后,唐非心中越想越不对劲,无论是那条鲤鱼,还是那个店长,于是又折回身去。但当她走到原处之时,却发现那家店已然关门停止营业。

这感觉不太好,就好像你一拳打下去,却打到一团棉花一样。

向邻近的铺子一打听,他们说这家店才开业不久,但每天只营业一小时,好像开着好玩似的。

对于这样一家怪店,唐非依然说不出个所以然。

就在她打算再次离开的时候,耳畔好像听到有人喊救命,细听之下,这声音却又没有了。

唐非直觉声音的来源好像就是那家已关门的鱼店,她疑惑的朝店走过去。

快接近的时候,果然有一微不可闻的声音响起,是个女声,她说,“救命,唐非,救命。”

唐非心里一咯噔:是谁,是谁在叫她?

她伸手推那鱼店的门,纹丝不动,也没有透视眼可以看到店里的情形。

“对不起。”唐非轻声道,“我不知道怎么帮你。”

“唐非,我是……”那声音急急道。

那个声音可能是想要告诉唐非她的名字,但是没有说出来,声音便戛然而止了。

唐非等了等,也不见这声音再度响起,她垂下头叹了一口气,心里不是不郁闷的。

就好像是看电视剧,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而且,她放在门上的手,隐约感觉到了法术的波动,这法术还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让唐非愈发困扰。

很明显,那个求救的人认识她,而她也应该是认识那个人,不仅如此,估计施术的那一位,也十有八九是熟识之士。

这种巧合,巧合的让人忧郁,很明显是被故意安排的,也不知道谁这么好兴致,挖这么个大坑给她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