奄奄一息的我蜷缩成一团,躺在电梯的正中央。

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看到电梯上印出一张又一张的人脸,这些人脸一开始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虽然它们都不是真的脸,但我仍能感觉,这些脸的眼睛都瞪着很大。

他们像是人类在观察接受实验的动物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就好像无数个手电光打在我身上,那种感觉让人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不过我很快转念一想,不舒服就不舒服吧,好歹只是盯着我看,总比像刚才那样,暴打我一顿要好。

现在的我心理方面的伤害还能承受,外力伤害是一点都不行了。

这些怪脸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后,其中一张脸忽然发出一阵听起来阴森森的笑声。

它像是牵了一个头,紧跟着,其他脸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这些脸一面笑还一面窃窃私语,好像在议论着我什么。

我努力想听清它们在说什么,发现根本不可能,它们好像故意不让我听清一般。

这些怪脸一面说一面笑,搞得我既着急又难受。

我不由想,这部电梯好像也懂心理学,这种被人围起来遭人议论的感觉,换做任何人都会感到难以接受。

这在心理学有个专业的词汇,叫做负向曝光,意思就是一个人被明显负面的评价推上了风口浪尖,那种语言暴力的伤害是非常巨大的。

当今社会死在键盘侠手中的无辜人群不在少数,都是被这种力量击垮的。

可恨的是,明罪易判,暗键难防。那些躲在暗处的键盘侠是最招人恨,却又最叫人无能为力的。

扯远了,此时的我被电梯里面这些怪脸们评头论足,心里十分的不舒服,我想冲上去一一甩它们几个耳光,可笑的是此时的我连站起来都是一种奢望,更别说去打耳光了。

这些怪脸们也没有采取下一步的行动,无非就是像一群耗子似的在那里不停地悉悉率率,说些让人听不清,但一看就是嘲笑类的话。

见他们如此,我不由发出冷笑,随即把眼睛闭上,心道,说就说吧,你们想玩口水淹死人的套路,可真是把爷看扁了。心理学读到博士的我可没那么容易被口水淹死。

我把眼睛闭上以后,这些怪脸反而安静下来。

我一开始虽然有所察觉,但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一方面我不愿意看到那些视觉上给人很大冲击,好像鬼一般的脸。另一方面,我也实在难受,浑身没劲儿,感觉就算电梯不再对我做任何暴力的举动,我也熬不了多久了。

然而我感觉我眼睛闭上了好一阵儿,都快要睡着了,那些脸仍然一语不发,好像突然间都变得哑巴了一样。

我首先想到的是我不能睡觉,尽管我睡意很浓。我怕自己一旦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紧接着,我才想到那些脸。它们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安静了?难道它们已经消失了?

这么想时,我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在这里我要做一个细致的描述。我尤其要说的是,眼前这一幕,是我从小到大见过的最为诡异和恐怖的一幕。

之前那些好像镶在电梯墙上的怪脸此时都从墙面上探了出来,密密麻麻地悬在我的头顶,看起来十分恶心。

比这些密密麻麻的脸还要恐怖的是它们后面连接着的,勉强也可以被称为是脖子的东西,一个个伸出来好长,好像一条条蛇一般。

这些怪脸此时就悬在我的头顶,用极为诡异的眼神注视着我,各个脸上都挂着似笑非笑,好像还略带狰狞的表情。

这一幕对我的冲击过于巨大,但我此时的机体已经不容许我做出太过剧烈的反应,呼吸陡然变得急促已经是我能表达恐惧的最为直接的方式。

更加恐怖的是,这些怪脸盘踞在我的头顶,并不是静止不动的,它们轮流下来单个注视着我,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说了几句让人听不清的话,然后闪到一旁,再换令一张脸过来。

身负重伤的我感到十分的无助,同时还有愤怒。

如果我是健康的,一定会起来和这些丑脸拼了,可此时的我偏偏动也不能动,只能被动的接受这些怪脸充满恶意的凝视。

我想用尽最后的力气和它们飚几句脏话,却在好不容易靠着仅存的意志力凝聚起一股力量后,猛地意识到一件事:这些怪脸和刚刚那两张脸的目标应该都是王宝,而不是我。

它们存在于王宝的潜意识中,此时一定是把我当成了王宝,所以才会对我使用这种卑鄙恶劣的招数。

这样想的我吸满一口气,感觉身体恢复了些力气。

我把自己想成是王宝。而王宝之所以会在潜意识中制造出这样的幻象,这一幕一定是他亲身经历的。

我猜这个时候的王宝应该还在上小学或者初中,这时的学生群体,正是从人语不懂,朝着懂点人语慢慢过度,容易发生所谓的欺负人的现象。这种事在大人眼中是很平常的打打闹闹,却容易对孩子产生很大的影响。

所以此时这些怪脸的背后,藏匿着的是一群小学生,或者初中生的心智,用我的力量帮王宝走出困境,我自己也才能走出困境。或者说,此时的我代替的人就是王宝,我对这些怪脸的态度,也就是王宝对这些怪脸的态度。

想到这,我又接连深吸了几口气,尽可能地摆出凶狠的表情来面对着这些怪脸,用力吼道:“你们这群小屁孩,再敢嘲笑我,我就一个一个把你们打得你妈都不认识,不信你们就试试,我说到做到!”

我的语言果然奏效。

听到我的话,之前还在空中晃个不停的怪脸,一时间全都停住,愣了几秒后,全部退回到电梯墙壁上,然后逐渐消失。

用这话吓唬小学生万万不可,毕竟他们还是孩子。但对付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脸,不用想那么多。

那些怪脸全部消失后,我稍稍松了口气,但身体好像更加虚弱了。

几秒钟后,电梯又动了起来,还是向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