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固然是吴海洋的猜测,但听了他的话以后,我开始细品耳边听到的声音,里面果然带有深深的恐惧,听起来就像是某个小孩受到惊吓后的那种大喊大叫的状态。

想来也是,花子一定会害怕黑暗的,因为对于她而言,之前所生活的世界,本来就是充斥着黑暗和压抑的,所以她应该比普通的孩子更加害怕在黑暗环境下独处。

但我感觉她肯定不会这么一直叫下去。

心理学有一个专业的词汇,叫做刺激递减效应。任何能对人神经产生的刺激,都会随着时间的持续和次数的增加会逐渐减少。

比如你偶尔做了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第一次做的时候会觉得兴奋得要死,整个精神世界都被填满了的感觉,然而当你持续了做了好多次后,逐渐就会觉得那件事变得越来越没意思,甚至会觉得无聊。

当我们偶尔吃到一种特别美味的食物,经历的也会是同样的过程。再美味的食物,顿顿都吃,最后也会觉得食之无味,甚至味同嚼蜡。

这种刺激对于人的情绪而言更是如此。尤其是恐惧的情绪,除非这个人被直接吓死,否则当一个人受到惊吓,神经勒到极点的时候,慢慢就会变得麻木,整个人反而会冷静下来。

相比成人,小孩的神经应激性会强一些,面对恐惧时,整合情绪的时间会比成人的时间要长,但也只是时间会长一些而已,恐惧的感觉并不会一直持续。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不敢预测,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可以预测,趁着花子停止攻击的空档,我大口大口的喘气,多熬一会儿是一会儿。

然而就在这时,花子的叫声停止了。

整个空间忽然静下来,令人感到深深的不安。

我吓得不敢出声,瞪起眼睛试图能看到点什么,然而这个空间里完全没有一丁点光源可以供人使用,我现在就和瞎了没什么分别。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花子此时也一样看不见我们,否则她刚刚不会吓成那个样子,不停地大喊大叫。那完全就是害怕的表现。

所以我和吴海洋暂时还是安全的。

但这一点点的安全感很快就被一直在心头笼罩着的巨大不安给吞没了。

在这种条件下,人很容易胡思乱想,我喘了几口气,忽然想,花子之所以附在人的身体上去杀人,是不是想同活着的人来传递一种思想,人这种东西,才一直都是最可怕的生物?

我甚至想,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那么鬼也不一定完全都是坏的,只有像花子这样以非常凄惨的方式死去的人而变成的鬼,或许才有危险性。

那么人们怕花子,终归到底,还是害怕人性中的某种恶,正是这种恶,才会导致花子这种厉鬼的出现。

我的思维正在飘来飘去时,黑暗的空间里忽然传出一个声音:“是我!”

我感觉自己的神经好像被扎了一下,但瞬间就反应过来,是女学生,她回来了!

虽然她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怪怪的,可能是由于刚刚一直不停大喊大叫的缘故。尽管刚刚发出声音的灵体是花子,但身体毕竟是女学生的。

胖子这时也兴奋起来:“我的娘,你总算是醒了,刚刚差点没被你折腾死!”

女学生只说了很简单的一个字:“灯。”

她的语气有些冷漠,或许也为自己被花子附身,对我和胖子造成伤害感到一种无力和难过。

“我去找开关!”

吴海洋显得特别积极,但我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胖子这么积极肯定有问题,他或许是想等这里重新亮起来,趁着女学生还没有异变之前杀掉她。

我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毕竟和他相处的时间很长,对他的行为举止十分了解。

其实此时我的心里也已经动摇了。毕竟只要杀掉女学生,这里的一切就都结束了,我和胖子也不至于在这里把命丢掉。

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都只是韩菊投射出来的世界而已,尽管出现在这里的人也都有自己独立的思维,但也仅此而已,他们和真正的人还是有区别的。

所以这个世界里面的人的死活,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我不能因为考虑这里的人的死活,而放弃现实世界中的我自己和胖子。我们真正的感受和所牵挂的东西,应该在那里。

这么一想,我倒希望此时胖子的心里真有杀掉这个女学生的想法,因为就我自己而言,是没有这个勇气下手的,这种事只能去依赖他。

胖子这个时候一面找灯的开关一面不停的说话,废话很多,听得人心烦意乱,可考虑到他刚才和我一样,神经绷得异常紧张,此时这样的表现,也权当是一种放松,可以理解。

胖子说话还感觉不过瘾,甚至吹起了口哨,但完全听不出调。

吹了一阵后,他忽然自顾自地说:“他娘的,应该就是这面墙了!”

听他这么说,我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胖子找灯开关的这段时间,我几乎一直定在原地,没有和他一起行动。

女学生更是一句话也没有,从头到尾就只说了三个字:是我,灯......

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即便不是日本人,我也懂得一些日本常用语的发音:阿里嘎脱,撒有哪啦,死米马散,八嘎呀路......

而作为一个日本人,能说出“是我”,和“灯”这样简单词汇的中国发音,应该也不是多困难的事。

我刚想到这,胖子忽然来了句:“找到了!”

“先别开!”

几乎在我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吴海洋打开了灯。

整个空间瞬间被点亮。

已经打开灯的吴海洋转过头来,一脸木然的看着我,表情似乎在说:“我这样做有什么问题?”

我不管他,先是咽了口唾沫,跟着缓慢地把头转向女学生所在的位置。

和我想的一样,她的眼神里充满怨毒的光,看上去杀气满满。

女学生并没有真的回来,我看到的仍然是被花子附身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