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呛的长老抬了下眼皮子, 慢吞吞地道:“胡长老是正经的天下第一宗弟子,也是正经的天下第一宗长老,怎么能叫野狐狸。更何况我哪句说错了?司马卓,别当我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不就是见胡长老的徒弟比你的宝贝徒弟要领先就心中不悦嘛。”

司马长老怒视着他, 最后什么都没说。

因为落日门门主会帮他说的。

“这位少年的确没有违反任何规则, 但那是因为我们的规则并未想到会有人以这种方式夺取黑牌……这无疑违背了赏丹会最初的目的——选出年轻一代中的最强者。”

那天下第一宗的另一个长老似乎存心要与司马长老及落日门门主作对, 翻了个白眼杠道:“选出年轻一代中除天灵根修士以外的最强者吧。”

落日门门主恍若未闻,只继续道:“我落日门的规则疏忽了这一点,才让这位少年有了取巧的可能。”

“我自然不能强行剥夺他争夺再造造化丹的机会, 因为刚刚明长老也说了,这少年并未违反任何规定。”

“所以不如这样, 我们现在通知这位少年, 他所做所为违反了赏丹回的目标, 要求他即刻停止,并将他此前取得的黑牌减半?”

他话音刚落。

“这主意好。”

“这主意不错。”

“我觉得门主考虑得很是周到。”

便此起彼伏地响起了一片赞同声。

远处,正在暗中观察这些大人物并偷听他们谈话的方明明瞬间怔住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那位两次为沈青飞说话的天下第一宗长老, 但这一次,或许是赞同的人太多,那位长老也不便逆流而行, 只不满地瘪了瘪嘴,但并未开口反对。

方明明不解极了,他看着那些赞同的长老们,心中充满了困惑——为什么沈青飞这样做不行呢?从未听说过天阶灵器不算修士自己的本事的, 那些大人物手中, 又有几个没有高阶武器呢?

突然间, 像有一道闪电劈过他的脑海。

他突然有了明悟——并非是沈青飞做错了什么,而是沈青飞的存在就是错。

至于那些长老们为什么跟着附和,他们在乎的恐怕不是沈青飞,而是胡长老,对他们来说,胡长老始终并非同类,又怎么肯看到一只狐狸的徒弟拔得头筹……

方明明突然感到一阵一阵的恶心涌上胸口,他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那面可以看见秘境内情形的水镜。

.

秘境内,沈青飞与梅香雪正在与他们的对手缠斗。

对面共四人,分开来单人的实力肯定不及沈青飞或梅香雪,但这四人默契非常,练的又是同一套剑法,四人在气势上浑然若一体,即使是沈青飞,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突破他们的防线。

如果他能找到机会挑断他们任一一人的手链的话,就会有一个人被送出秘境,这四人组便自然破解。

但他们的防守太严密,一看就是散修出身,谨慎到了一种苛刻的程度。

但再谨慎,实力上的差距依旧存在,四人组的败势依旧慢慢显露了出来。

终于,在某一瞬间,梅香雪突然改变了攻击的方向,朝四人中其中一个攻去,沈青飞立刻抽调了隐剑助了她一臂之力,长生则和他一起依旧稳稳地压制着其他人。

梅香雪从天而降时,那四人组其中一人明显慌乱了一下,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露出了一瞬的破绽,但没想到就这一瞬而已……就被他的对手注意到了,他还以为他们正战得旗鼓相当呢!

梅香雪快要靠近他时,浑身冒出一团不可直视的火焰,那人下意识地以剑抵挡,但就是这个反应,让他们彻底陷入了失败。

他专心对付梅香雪与那柄直冲他而来的灰扑扑的剑,却让他们四人的剑阵彻底露出了破绽,那柄灰扑扑的剑毫不犹豫地转向向四人组的另一人袭去,并挑落他的手链,将他送出了秘境。

而梅香雪那边也已得手,一瞬间四人组就只剩下了两人。

数量优势不再,他们的剑阵又因为少了两个人不能再发挥出远胜于自身实力的效果,于是没多久便相继出了秘境。

梅香雪喜滋滋地接过他们的黑牌,给沈青飞扔了一个。

沈青飞却并不算很满意,虽然这场战斗一次性收获了四个黑牌,数量上很亮眼,但一方面,缠斗太花时间,另一方面,他又要与梅香雪平分,这二者相加,就显得这场战斗有些不划算了……

他思考着,下次尽量还是挑落单的人比较好。

但就在他想到此处时,一道声音从空中传来。

“天下第一宗弟子沈青飞,以天阶剑器挑落其他修士黑牌,跳过了战斗,视为取巧行为,从现在起,不得再这样做,此前所获黑牌,按半数处理。”

沈青飞抬起头,看向那灰蒙蒙的堆满了云的天空,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梅香雪倒是比他反应更大些,怒气冲冲道:“什么玩意儿?谁规定不能这么做了?这怎么不算战斗了,怎么滴,落日门这么大脸面,要把奇袭剔除战斗范围啊?!”

她说得上头,一时还带出了些洛州口音。

怒气冲冲地说完后,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略带歉意地转向沈青飞:“算了算了,你别气了,现在争再造造化丹要紧,别影响了自己的发挥。”

从头到尾只是皱了个眉的沈青飞:“……嗯。”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虽然不好,但他一向不喜让情绪控制自己的行为,所以他只是简单地改变了下思路,便和梅香雪继续向前了。

而且,他并不打算让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奇怪规定降低自己的速度。

很快,他再一次遇上了落单且实力一般的人。

长生依旧迅捷飞出,但这一次,它没有挑落那撞上了沈青飞的倒霉蛋的手上的黑牌,而是直直地抵住了他的脖子。

那人可以感受到尖利的剑尖抵在自己脖颈表面的皮肤上,只要哪怕挪动一下,便会有鲜血溅出,而那柄雪白长剑上的浩渺剑意,又让他动弹不得,升不起丝毫反抗之意。

只比长生慢了一步的沈青飞施施然飘落,朝那惊恐僵住的倒霉蛋伸出了手,那倒霉蛋虽然理解了沈青飞的意思,也真的很想解下右手上的手链双手奉上,但他被长生摄得动弹不得。

沈青飞最初还以为他宁死不屈,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迷茫,直到姗姗来迟的梅香雪在他身后大声吐槽:“他被你吓坏啦!你就好心帮他解个手链送他出去呗!在这大眼瞪小眼干啥呢!”

沈青飞顿了一下,不得不承认梅香雪是对的,自己的思维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卡顿,于是他以手作剑,割断了那人的手链,接住玉牌,然后没看一眼那人从秘境中缓缓消失的波动,直接继续前往了下一道灵气波动传来的地方。

秘境外,水镜前。

方明明暗暗在心底叫了声好——不愧是你啊沈青飞!

果然他刚刚的担心没什么必要嘛,沈青飞的速度根本不会慢上多少,不过想到这里他又可惜那强行被落日门门主取消了的一半黑牌数量,如果落日门门主早点说清楚这一点,沈青飞从一开始就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夺取黑牌,也就不用为了那一点点的时间差别速度差别浪费这么多黑牌了……

与方明明掩饰不住的喜悦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司马长老阴郁的脸色,以及看上去颇有些头疼的落日门门主。

以及周围的一片沉寂,打破了这片沉寂的,是那先前为沈青飞说了两句话的长老,他嗤笑了一声。

虽说声音不重,但在这一片沉寂中却显得格外清晰而引人注意。

落日门门主看了眼司马长老,慢吞吞地说:“这少年的确战斗了,而且胜得干净利落。”

司马长老没说什么,于是这事儿便这么过去了。

远处暗中观察的方明明也松了口气,他原本还在担心他们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来折腾沈青飞呢。

他安心地将目光重新投向了水镜。

水镜中,沈青飞与梅香雪势如破竹,不多久还遇上了一个他们的熟人——刀六。

于是两人组成了三人组。

方明明:QAQ

刀六这家伙!他还以为他心冷似铁呢!原来还是自己的实力不够入他眼QAQ……

“奇怪……”

那群长老中突然传出了一个声音,方明明警醒地看去,是一个他不认识的长老,大概并非天下第一宗的。

“真是奇怪啊……这些人,为什么到现在为止一头妖兽都没遇上呢?”

“咦?的确啊……你不说我还没有发现,妖兽呢?”

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个疑问迅速在所有人心中蔓延了开来,虽说赏丹会五十年才举行一次,但以在座诸位的年纪,很多都是看过数次赏丹会的,尤其是落日门的长老们。

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个秘境中虽然妖兽数量并不算顶顶多,但一个修士进去后沿着某个方向前进,每过数百里起码都会遇上一只妖兽。

但他们今日所见,无论是他们所看的任意一人,都没有在途中碰上过任何妖兽。

落日门门主也轻轻“咦”了一声:“怎会如此……?”

旁边有人开玩笑般说道:“难道妖兽们去冬眠了?”

虽然现在并不是冬天,但谁知道秘境中的时间是怎样计算的呢?或许人家几百年冬眠一次?

虽然有疑惑,但大多数人并没有将心神放在这个疑问上太久,他们最关心的,依旧是谁会夺得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