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心的天暗了。

由金红变成了纯粹的漆黑。

路掌门, 沈青飞,傅遥三人齐齐向那“天空”飞去,还未靠近, 三人便感到一股渗透骨髓的阴冷。

路掌门面色凝重地从储物器具中拿出一个玉盒,打开玉盒,里头是一只白色试药小鼠, 只是最普通的白鼠而已,并非妖兽,但被强行催灌到了筑基期, 被从玉盒中放出后“吱吱”叫了几声, 但格外乖顺,没有要逃跑的迹象。

路掌门以灵力将这小鼠送到了他们与原本该是岩浆的另一端世界中间所隔的那道波纹处。

原本,那小鼠应该被送到那无形的阻隔的另一端, 然后被岩浆烧成灰, 但它并没能成功进入另一头,它就像撞上了什么坚硬的岩石一般——考虑到它已经被强行催灌到了筑基期,普通的岩石硬度大概还不如它那看起来毛绒绒的白毛,可以想见对面的“岩石”的硬度绝非普通的山石可比拟的了。

不仅如此,不仅仅是撞上了什么, 在触碰到那突然坚硬的壁障后,那白色的小鼠突然浑身缠满了黑气,它白色的毛皮也逐渐爬满了一种恶心的黑色, 伴随着几声凄厉的嚎叫,它抽搐了几下, 然后那嚎叫戛然而止, 它从半空掉落, 沈青飞和傅遥齐齐避开了它掉落的路线。

它的掉落自然不是因为它的死亡, 它原本就是靠路掌门的灵力支撑才被托举到高处的,哪怕它失去了生命体征,只要路掌门的灵力不散,它就应该依旧在原地才对。

所以,那小鼠会掉落下来自然是因为路掌门收回了灵气,他神色凝重地看向沈青飞与傅遥:

“刚刚那一瞬间,我感到一股奇怪的力量想要顺着我在那小鼠上的灵气过来。”

他停顿了一下。

“那感觉很不好,老夫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这种极端危险的预感了。”

路掌门一边说的时候,沈青飞与傅遥的视线落在了掉落在地面的那小鼠身上。

黑色已经覆盖了它全身,又浅浅蔓延了一部分出去,大约一米以内,地面的颜色并不是原本的焦黑,而是那种诡异又恶心的黑色,但好在也就蔓延了一米的范围而已。

沈青飞:“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没看傅遥,但傅遥知道他在问自己。

傅遥慢慢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沈青飞挑了挑眉,从之前看见傅遥带着火蛟龙出现,他就有点疑问了,他和路掌门不知道火蛟龙会复生倒也正常,毕竟火蛟龙十万年出世一次,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记载,眼睛是弱点也只是一种对同类妖兽弱点的归类和猜测,只是恰巧猜对了而已,但傅遥理应知道那些没人知道的事,为什么他还会出现被复生后的火蛟龙追着跑的情形呢?

不过,这不是沈青飞疑问的重点。

他也清楚,傅遥也不是无所不知,他毕竟不是山灵本身,总有些东西是山灵没告诉过他的。

事实上,根据沈青飞对他以往提到山灵所说的那些内容的印象来看,山灵应该是将傅遥会遇上的,傅遥所需的天材地宝,妖兽与功法都告诉了他。

所以,沈青飞的疑问更偏向于,傅遥看起来对地心一无所知,为什么他会选择来地心,会选择寒天焰?

沈青飞不觉得山灵会忘记告诉傅遥一打更好接触到的极品地火的位置。

傅遥似乎感知到了他的疑问,他抬起头看向沈青飞,张了张嘴,但看了眼路掌门又把嘴闭上了,停顿了一下后说道:“看来我们只能走另一边了。”

另一边指的便是天空的另一半,那些密密麻麻的孔洞。

路掌门几乎是翻了个白眼:“后生仔,你在说什么胡话?数十万道岔路后又是数十万道岔路,更不要说这所有千千万道路线中那些危险了,那可是连化神期修士都不会轻易踏入的领域——哦我们三个都是化神,那就当我没说这句……总而言之,与其去那撞大运然后死在鬼知道哪里,还不如来一起研究下这黑不溜秋的玩意儿究竟是什么。”

路掌门所说的,就是前往地心的另一条路被称为禁地的原因。

那条岩浆之路是能把所有没带雪莲的人一瞬间烧成灰没错,但也比另一条路要好。

那“天空”中,密密麻麻的孔洞,每一个孔洞中间都是互相联通的,而这所有的道路中,据说只有十条正确的道路,而且这些道路上,危险重重,简直就像要经过一个长度为地心到地表那么长(而且还不是直线距离)的化神期秘境一般。

谁敢说自己的运气能好到这种程度?

沈青飞把目光移向了傅遥。

如果让傅遥随机挑选路线的话,好像也不一定走不出去?

沈青飞觉得傅遥当人形导航是个可行的主意,傅遥也对自己的运气有一定的信心,唯一要说服的就是路掌门了。

但是路掌门就如同王长老他们所说的一般顽固,坚决不同意这两人的找死计划。

并且对傅遥“我运气很好的”的陈述做出了相当嗤之以鼻的反应——“能突破到化神的修士,哪个运气差了?老夫在来地心前运气也很好,结果呢?先是算错了时间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蹲了两百年,又遇上十万年才出世的火蛟龙,这也就算了,还有这什么玩意儿!”

“年轻人,不要不信邪,天道钟于你时,自然处处顺心,化险为夷,但天道不看你时,谁知道都会有什么鬼事情发生。”

“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我是不会赌的。”

“不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黑色东西吗?我们不知处生来就是为了弄明白那些世人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的!”

配合着路掌门的雄心壮志的,是他拿出来的一堆器具和一堆玉盒,沈青飞猜测里头大概是别的小白鼠……

他和傅遥对视一眼,说道:“那我们去试试那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会在路上留下标记,如果我们成功出去了,我会通过不知处来通知路掌门,路掌门只需跟着标记出去就好。”

路掌门简直是吹胡子瞪眼了——这两个小年轻,怎么就这么自信呢?!不!这都不叫自信了,这两个小年轻怎么就这么自大呢?!

沈青飞和傅遥最后看了眼那金红岩浆消失后出现的黑色,那黑色给他们两人的感觉都不是很好,是那种宁可去赌几率也不想触碰一分一毫的“不是很好”。

他们两人很快离开了路掌门和他的雄心壮志,跨过那半边的天空,来到了另外半边。

近距离看时,那些孔洞不像在地面看上去那样狭窄了,而是宽阔得足以通过一列军队。

沈青飞:“挑一个?”

傅遥忍不住笑了起来:“别对我太有信心,我完全有可能把我们两个人都带进沟里去。”

沈青飞:“再差也就是陷入迷宫而已,我对走迷宫一向很有耐心,挑一个吧。”

傅遥点了点头,率先飞向了那看起来毫无差别的万千孔洞中的一个,沈青飞紧随其后。

两人双双落在焦黑的地面上,虽然其实他们是走在倒错的土地上,但感觉上倒也和之前走在地心没什么差别。

沈青飞也终于有机会问傅遥一些不方便在路掌门面前问的问题了。

“我之前一直没收到你的消息,是因为你没碰上任何削减气运的阵法吗?还是你单纯想自己解决?”

傅遥:“我没遇上,事实上这也是我刚刚想对你说的事,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整整十年,我从大陆最东边一直走到了最西边,却一起类似的事件都没遇上。”

“而在这场战争开始以前,仅仅是短短几年内而已,就有好几起。”

沈青飞皱了皱眉,傅遥的用词是——“这场战争开始以前”。

“你怀疑这跟这场战争有关?”

傅遥耸了耸肩:“只是一个猜测而已,毕竟我们最后一次遇上那阵法是在落羽宫,正好在战争开始前。”

“所以我本来是打算,等突破完化神,然后去找你,问你要不要一起去找那个最初用上这功法的凡人国王调查一番。”

沈青飞觉得傅遥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那功法本就听起来古怪,而傅遥说他花了十年去找任何阵法的痕迹,沈青飞也相信他是真的花了大功夫,毕竟这可能是为数不多傅遥真的在乎的事了,既然他没有找到,那就说明傅家真的停止了布置那阵法——虽然也可以解释为傅家同样忙于这场战争无心他顾,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很不对劲,因为那阵法明明可以增大他们在这场战争中的胜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其他几个家族还有一水涧一起被天下第一宗压了一头。

沈青飞点了点头:“等出去后吧,希望那凡人国王还活着。”

傅遥:“活着倒是还活着,不过他被左家一个长老看护着,所以我才准备先突破化神。”

沈青飞:“原来如此……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对地心也并不如何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