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宫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在一众宫妃间都传开了。

许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高昭容也不用方婕妤在外头跪着,让她进了景和宫的大门,在配殿跪着抄佛经。

从永寿宫出来后,方婕妤不自然的走路姿势还是被人看了出来。

她的位份低并无撵轿,一路走来已是面色苍白得厉害。

作为暂掌宫务的淑妃见了,耐着性子对高昭容道:“方婕妤到底是后宫妃嫔,不可太过了。”

纵然她乐见高昭容和静妃一派不合,若再闹大了,吵嚷到皇上、太后面前,就是她掌管后宫不利。本就有昭妃的人在一旁盯着,她只得出面敲打高昭容。

“娘娘,妾身可是打骂责罚了方婕妤?”淑妃的话高昭容不爱听,她冷哼一声道:“您是从何得知的?”

淑妃皱眉道:“那日你罚她在宫门外跪着,已有宫人瞧见。”

“是么?本宫竟不知道。”高昭容叫来了方婕妤,语气不善的道:“你告诉淑妃娘娘,可是本宫让你去跪的?”

正由宫人扶着走路的方婕妤闻言,忙放下了手,踉跄了一下才稳住了身子。她低眉道:“淑妃娘娘,妾身是自愿跪着的,与昭容娘娘无关。”

她将头垂得低低的,看起来像是无根飘零的小草。

“是她说要帮本宫抄佛经祈福,本宫给了她这个机会。”高昭容眉眼间闪过一抹得色,她挑眉望向淑妃道:“娘娘可别诬陷好人。”

见高昭容不松口,方婕妤又胆小不经事,淑妃只得又强调了两句后宫和睦,眼睁睁看着高昭容扬长而去。

“多谢娘娘关心妾身。”方婕妤待她走后,才感激的对淑妃道:“妾身能不能求您帮个忙?”

淑妃没有立刻答应,示意她先说。

“妾身总是睡不好,想求一份安神的香料。”方婕妤小声道:“妾身上次让人去内务司取,刚好没有了。”

静妃不帮她,她家里又出了事,内务司一贯看人下菜碟,她的日子自然不好过。

这点子要求对淑妃来说自然不成问题,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娘娘,妾身先前用过一味叫安魄的香料就很好,不知道能不能再求这种?”见淑妃好说话,方婕妤似是犹豫了片刻,才又提了要求。

淑妃听了,眉眼间飞快闪过一抹不自然,很快就重新露出笑容。

“本宫派人找下,若有了就给你送去。”

方婕妤千恩万谢的走了。

淑妃想起方婕妤提的要求和跋扈的高昭容,心中浮现了一个念头。

***

瑶华宫。

顾昭正在软塌上歪着翻看安阳侯府的来信,听宫人通传,说是叶修仪到了。

“娘娘,妾身做了两套小衣裳给小皇子。”她说着捧出了自己的成果,笑眯眯的道:“虽是针脚有些粗,可这已是妾身请教了方婕妤才做成的。”

顾昭她展开去看时,确实不如方婕妤针脚细腻,不过也足够精致了。

“难为你费心了。”顾昭含笑收了起来,道了谢。

既是提到了方婕妤,顾昭问道:“她这几日可还好?淑妃已经出面了罢?”

“高昭容收敛了些,只让方婕妤去抄佛经。”叶修仪道:“过些日子她消了气,大概也就好了罢。”

“昨日淑妃娘娘还往景阳宫给方婕妤赏赐了不少东西,娘娘放心,妾身也会多关照些她的。”

顾昭微微颔首。

“你身上用了什么香么?”忽然顾昭闻到了一丝香?????味,虽然很轻很淡,却莫名有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叶修仪连忙摇头道:“妾身到您这儿来都是不用香的。”

说着,她还抬起自己的衣袖闻了下,又叫来了怀霜她们帮忙验证。

“无妨。”顾昭摆了摆手道:“这两日有些犯恶心,大概是本宫的错觉。”

叶修仪露出了然的神色,她看着顾昭身前浑圆饱满的肚子道:“是您肚子里的胎儿顶着胃了罢?妾身曾听嫂子说过。”

两人正说着话,宫人通传说天子到了,叶修仪连忙起身。

“妾身见过皇上。”

叶修仪蹲身行礼,顾昭碍于身前的肚子,只口头问了声好。

李翾目不斜视的说了句“平身”,直接走到了顾昭身边。

叶修仪见状,识趣得起身告退。

“她来做什么?”李翾随口问道。

顾昭指了下被叠好用细棉布包起来的小衣裳,抬手就要帮李翾解下大氅。

“朕自己来。”李翾看着顾昭挺着肚子还要帮忙,连忙制止了她。他的指尖触到顾昭的手腕上,如同一点冰。

他是从福宁殿走过来的,没用銮舆,故此身上有些凉。

“皇上,这两日您忙就在福宁殿用午膳罢。”顾昭转身把自己的手炉塞给了他,又道:“赵太医说了,怎么都还有半个月呢。”

李翾拿在了手中。倒不是他觉得冷,只怕自己碰到顾昭会让她不舒服。

“朕坐了半日,正好趁着晌午的功夫活动筋骨。”李翾牵着她走下,将恢复了体温的手掌轻轻搭在她的肚子上:“他可还闹腾?”

顾昭才要开口时,忽然感觉胃里有些不适,连忙捂住了嘴。

“快端痰盂来——”李翾见状,一面叫人,一面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她好像又闻到了那种奇怪的香味。

顾昭本就因为胎儿顶着胃不舒服早膳用得少,方才被勾起了恶心,直接吐得一干二净。

不仅如此,她方才动作急了些,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凑起了热闹。因殿中地龙烧得好,顾昭穿得衣裳轻软,李翾甚至能看到她肚子上的鼓动——

“让赵太医来!”临近产期,李翾不敢轻忽,立刻吩咐下去。

顾昭抓住了他的衣袖,摇了摇头,低声道:“皇上,不过是胎动罢了。”

方才她犯恶心去吐时已经被逼出了眼泪,这会儿抬眸望向李翾,杏眸泛着水光,眼角发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昭昭,还是让太医瞧瞧罢。”李翾拿出帕子替她拭去眼泪,温声道:“你这是头一胎,万事仔细些好。”

顾昭这才不再坚持。

等到赵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时,顾昭已经从李翾怀中起身坐好。

“臣见过皇上,见过昭妃娘娘。”

赵太医气喘吁吁的给两人行礼。

听说是瑶华宫叫人,他不敢耽误片刻匆匆赶来。虽说离昭妃产期还有段时日,可难免会有意外发生,他已经住在了太医院,等候随时传召。

“方才本宫有些恶心吐了一会,孩子动得厉害。”顾昭将手腕放在脉枕上,对赵太医说了方才的反应。

赵太医不敢掉以轻心,仔细的诊过脉后,谨慎的道:“请皇上放心,娘娘和皇嗣一切都好,眼下娘娘也没有要发动的迹象。”

“方才叶修仪在时,娘娘就觉得不舒服。”有宫人心直口快的道。

李翾闻言皱起了眉。

“叶修仪从永寿宫回来,大家都给太后娘娘请安,兴许沾染上了些脂粉气,妾身闻不习惯。”顾昭解释道:“应当关系不大。”

等赵太医离开后,顾昭连忙让人张罗着摆午膳。

李翾顺着她的意思没再提,因她胃口不好,用膳时顾昭忙活着给李翾布菜盛汤,自己却用得不多。

休息了一刻钟后,见顾昭精神不错,外头天气也好,李翾便陪她出去散步。

“今日西北传来捷报,周临歧仅带了一百士兵,奇袭成功来犯的敌军,将他们歼灭在自己的大本营。”李翾说起这件事,墨眸中闪过一抹骄傲之色。

周临歧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天资优越又肯吃苦,他自然偏爱些。

“周小侯爷迟早会有这一日的,他总算得偿心愿,真是太好了。”顾昭闻言眼前一亮,发自内心的替周临歧高兴。

说着,她又追问道:“周小侯爷没受伤罢?”

听顾昭说出“得偿心愿”四字,李翾挑了挑眉,他跟喜欢的姑娘只谈志向和抱负,竟是从未将自己的心意当面说出口。

“应当没有大碍。”

战场上刀剑无眼,既然战报上没提,就是没受重伤。

顾昭终于放下心来。

本来有些吃味的李翾,目光落到顾昭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又骤然温柔下来。

自己和昭昭的孩子都快出生了,何必计较那些?

见顾昭走了一会儿面露疲惫之色,李翾先将她送回了寝殿,他自己要去福宁殿。

“派人去叶修仪宫中查一查,可有什么不妥的东西。”李翾叫来了张卓英吩咐道。

午睡醒来后,顾昭因身子沉了人也懒得动,便没急着起身。

她想起闻到的那丝香气,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忙叫初丹帮她去拿医书。

她匆匆翻看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内容。

“再把叶修仪带过来的那两件小衣裳拿来。”顾昭又道。

她捧起来仔细嗅了下,虽是味道很浅,还残存着些许香气。

“娘娘,可是有什么不对?”怀霜在一旁见了,眼底染上焦急之色道。

顾昭轻声道:“你去一趟福宁殿,请皇上派个太医去景阳宫给方婕妤请个平安脉。”

怀霜答应着去了,顾昭命人将小衣裳拿去清洗晾晒。

希望是她猜错了罢。

***

庆福宫。

静妃已经称病许久,如今三月伊始,却是该操办长乐郡主的亲事了,她准备去跟天子提这件事。

长乐郡主心仪成王世子李明和,两人很是般配。

只是她还未出门,便听到宫人通传,说是方婕妤来请安。

静妃皱了皱眉。

听说方氏没少被高昭容折磨,也得了淑妃的照拂,有段日子没来自己这儿了。

“让她进来罢。”静妃淡淡的道。

方婕妤进来后,端坐在主位的静妃不由吃了一惊,她脸色很难看,比起上次见面,憔悴了许多,整个人都黯然了许多。

“妾身见过娘娘。”方婕妤蹲身行礼时,竟歪了下身子,险些倒在一旁。

静妃忙让人扶住了她。

“娘娘,近来淑妃娘娘曾试探过妾身,您是不是在查当年小产的事。”方婕妤没有多寒暄,有气无力的道。

她话音未落,只见静妃神色顿时大变。

“淑妃是如何问你的——”还不等静妃说完,只听方婕妤咳嗽了一声,用帕子捂住了嘴。

因她离得近,静妃清晰的看到她唇边流下的血丝。

“你吐血了?”静妃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方婕妤苦笑了一声,低声道:“淑妃娘娘赏赐给妾身安神香,妾身越用越觉得不对。”

静妃愣住了。

难道当初害了她小产的人,竟是淑妃?可她怎么会用这等低级的手段来害方婕妤?

不等她问清楚,方婕妤竟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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