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o,亲爱的!”

要安抚这种舆论中心的当事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金曼曼笑意盈盈,礼数周到,请Ceci到沙发上先坐,“要不要喝茶?我这里有新买的拿破仑哦。是蔡家的,味道还不错。”其实是林俏随手带来的小点心,被她借花献佛了。

像Ceci这样的女孩子,基本上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更别说现在心事重重,□□都快被气饱了,她的状态比金曼曼想得好一些,没有那样惶惶然如丧家之犬,但心情总不会太好,摆摆手往沙发上一坐,饱含沧桑地叹口气,“不用啦,我喝水就可以了——你有车吗?那么多包,我觉得我一次性带不走,但我今天又没开车来。”

之前几次来工作室,她不是自己开一辆BMW,就是带了司机来,用阿尔法做保姆车座驾,总裁夫人的架子是摆得很足的。这一次居然没开车,金曼曼心想Ceci打车不知要不要特意打高端车型,不过,她现在可能已经被温家扫地出门,积蓄又被这堆包掏空,亟待二手回血,说不定也会屈居于局促的荣威,忍受那种起步急停的晕眩感。

“我还没买车,”她也不会开,金曼曼心想这是自己的一个缺陷,不过买车还太遥远,租车的开销也很大,只能暂时先把学车列入计划。“一会看看,要是一辆车带不走的话,那就你一辆,我一辆,我帮你送到家里去。”

虽然服务已终了,但售后还是不错的,金曼曼的殷勤对Ceci来说似乎是个安慰,她往沙发上一靠,突然叹口气,捂脸抽泣起来——不怎么好看,她整容的确没有整好,哭起来时,鼻子过于无动于衷,显得很不自然。

“我真的是傻,曼曼。”但情绪是没有整过的真诚,“我该听你的话——就不该自己去买那个包——全都是那个小贱人的局。”

原来是看穿这一点了,金曼曼不由吐口气——还好,她把自己撇清出去了,从头到尾没有沾手,否则,Ceci如果要甩锅的话,她这工作室的名声可就臭了,第一单生意就有纠纷,在八卦丑闻里充当配角,后续的生意该怎么做?

“怎么呢?”该有的惊讶还要有,金曼曼就像是第一次知道人心险恶一样,配合地听着Ceci版本的真相:Jolly和她父母都是大变态,居心叵测,小温总几十岁的人了,还被兄长夫妇捏在手心,其实Jolly早知道她的底细,甚至已经给小温总发了匿名邮件,只是小温总‘没看到’,这才选择把事情闹大。

现在好了,圈子里的人都已经知道,小温总谈了个戏精女友,还是个说谎精,总之Ceci还未转正已闹出价值百万的大新闻,这几个包被泼,丢的是小温总的脸,富太太们都把她当笑话看,连小温总也受连累。温家长辈更是强势介入,要为小温总介绍更好的女孩子,总之,Ceci这样的媳妇,温家绝不接受。‘也不知道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连这样的野鸡都往家里领’!

“啊,怎么这样!”

“那也太那个了。”

“真的吗?”

只需要熟练应用这三句话,便可以在大多数倾诉中获得倾诉者的好感和信任,Ceci也不例外,将金曼曼引为知己,深恨自己没有听她的金玉良言,当时若说是从二手店购入,哪怕被栽赃也不必惊慌,一切往交易商去推就可以了。

“她们就是在逼我,其实局从一早就开始做了,陈太来打配合——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这是她最不明白的一点,Ceci的眼泪至此有几分真诚,不再是委屈的证明,多了些情绪宣泄在里面,“温先生都快四十岁了,不至于谈个恋爱结个婚还要哥哥做主吧?这样干涉我们,图什么?为什么这么欺负人?就因为我没钱,我穷?可他们也不是一开始就有钱的啊,这才几十年啊?就觉得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了?越活越回去了啊!”

金曼曼察言观色,心想还真不能小看了Ceci,看来还没被扫地出门,还有戏啊。“那温先生怎么说呢?这么大个人了,他的态度其实才最重要。”

Ceci那不怎么自然的眼泪便很快干涸了,她的双手虽然依旧捂着脸,摆出了柔弱的模样,但唇边泛起了微妙的笑意——这是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红唇微勾,这一刻她的愚蠢似乎也变成了保护色,金曼曼想,Ceci蠢得这样恰到好处,说不定对小温总来说,反而就是这样的女孩子有吸引力,好掌控,他永远也不会看到Ceci的这一面。

“但这些人都不懂。”Ceci的手放了下来,垂落到小腹上,她的嘴唇扭曲着,弯成了好看的弧度,她有几分神秘地说,“Jolly是永远都不会懂的,男人——男人不会在乎你的学历,你的家境。男人有男人的逻辑,你吸引男人的点,永远都在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很漂亮,很精致很锐利,是国内名医精心手工打造的形象,还要定期返修,市面上之所以流行这种脸,无非是因为这种脸最受到客户群体的欢迎,所以无须评判她们的审美是否畸形,这实际上是小温总这群人的审美。Ceci不过是承载它的客体。

Ceci有几分推心置腹的意思,似乎是把金曼曼当做了她的后备和同类,她传授自己的上位心得,也表达对金曼曼卖相的肯定,“这里——和这里。”

她的手落到肚皮上,轻轻摩挲,似乎爱不释手,“哭几声,编几句,把男人下面哭硬了,上面的脑子也就空了,他只要你别哭,其余一切都无所谓——你看,曼曼,男人真的可以蠢到这不可思议的地步。”

“曼曼,你真要记住,男人,真的是一种很简单的动物,你说谎,你蠢,都不要紧的,只要这两个地方有本事,别人怎么说,男人也一样会娶你。男人这东西……呵。”

这一刻,Ceci像是坐在了无形的宝座上,浑身散发万丈光芒,她‘呵’得淡然,仿佛掌握了世界底层逻辑的神祇,强大到无法击败,Jolly这样的劲敌也不过是自取灭亡的跳梁小丑,忙活这么久布置出这个局,结果还是只能坐视她登基。

她掌握了本能,就是掌握了胜利,这是最原始最粗粝的力量,而Ceci正在炫耀着她的权力,她由身体带来的,击倒了那些高高在上,自我感觉良好,自以为是高级复杂生物的有钱人的,权柄。

金曼曼完全明白了,难怪Ceci这么有底气,想想小温总快四十岁还没有自己的孩子,Ceci母凭子贵,不管家里人怎么说,他怎么会和Ceci分手?

更何况,Ceci只以为温家反对这门亲事是单纯的门户之见,金曼曼的看法不同,小温总娶Ceci,或许并非冲着她的脸蛋,她争气的肚皮,只是他要摆脱家庭的控制,从家里给他的定位中挣脱出来,和Ceci结婚,只是他的第一步而已。

她又想起刘豫的话——和有钱人打交道,被白玩不算是最坏的结果。Ceci现在当然沾沾自喜,她觉得自己还不至于沦落到最坏的结果:人财两空,倒填积蓄,只有一堆必须亏本变现的包包。

虽然丢了大丑,出身被挖出来在社交圈由看客刻薄鉴赏,但那又何妨?男人不在乎,只要老板还买单,Ceci就没有输,现在她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过往的旧账还被翻出来,乘势一笔勾销,虽然过程跌宕起伏、一波三折,但反而因祸得福,现在连最后一点心病都去掉,被人笑话又如何?她已是温太,再过几年,孩子大了,总能站稳脚跟,就算被抛弃,多少也能拿点安家费,不至于血本无归。

但一切真会这么好吗?

金曼曼不敢也不想去猜,只是衷心祝福Ceci,“Ceci姐以后就大富大贵了,希望一切顺顺利利,宝宝健健康康。”

“借你吉言了哦!”

Ceci说得高兴,一度还想把寄存的假包送她,“很逼真的,没什么人能看得出来的,真的,我现在买了那么多真包——其实我有时候一眼也分不清。”

金曼曼哪敢收她的包啊?她现在可不敢和Ceci留人情,最好就维系在客户关系上,免得之后被扯进漩涡里。本想就那个被泼坏的包和Ceci讲两句,没想到Ceci看了她的涂鸦好喜欢,“那个包标价是多少?要不然这样子,我原价付给你,你把这个包给我。”

……这么说配货钱不给了吗?金曼曼笑脸有点绷不住了,她发现衷心祝福Ceci似乎也是件难事,她总有法子展现自己的鸡贼。“不必啦,温太,以后多给我带生意就好了。”

“那是当然——要不这样,你给我也画几个包呗,我算手工费给你,你开价。”Ceci又莫名大方起来,不过她也不傻,拿出来画的是本来就存在金曼曼这里的假包,有了颜料遮掩,皮质上就算有差异也更难看出来。

金曼曼简直头疼,只好随便开个价,“这个东西……很耗精力,没有两三万做不下来的。”

“好啊。”

该怎么说Ceci?配货的便宜要占,但这种摆明了杀猪的开价,她又答应得毫不犹豫,这女人的消费观简直是个谜。“那你帮我画这个黑铂金,还有这个Kelly,这个铂金——”

她拉卡付钱极为爽快,九万块就这样到了金曼曼账上,林俏都为Ceci的大手笔感慨,等Ceci走了,走出来坐到金曼曼身边,陪她一起盯着三个包发呆,半晌说,“哇!”

“这Drama。”金曼曼也觉得好笑,这一切荒唐透顶,俨然一出滑稽剧,只有豫那含蓄的点拨,让它透着一层险恶的底色,但却又因为险恶而更显得荒唐。这样的人也能掌握这么多的财富,这真是一件最可笑的事情。

“可不是,这Drama。”林俏拿起几个真包假包在手里看,又把它们都丢到地上,“我以后再也不喜欢包了。”

“为什么?”

“不知道,但就觉得……怎么说呢,原来闹狗血剧的人真不止我家。”林俏说,她耸耸肩,“原来有钱人家还真都这么认真在演戏。”

这话说得很好,大概林俏和金曼曼呆得久了,也染上了一点她的刻薄,金曼曼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今天又意外进账不少。”

“这笔钱算你自己的吧,我不分成——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

“客人是你拉来的呀,再说,这也算是设计工作吧。”金曼曼不同意,虽然她也知道,林俏看不上这点分成,“我们注册的毕竟是金迷形象设计工作室呀。”

林俏对这种钱是很无所谓的,既然金曼曼这么说,她也就随意地应下,并不会去想这些分成会不会让金曼曼心头滴血。“这第一单做得还真是够跌宕起伏的,但赚头也多,Ceci一个人就贡献二十多万营业额,够工作室吃半年的了——就是好可惜。”

“可惜什么?”

“本来还指望她能多带点小姐妹来的,你知道,就是做个人形象设计什么的。”

金曼曼本来也觉得自己能赚这份钱,但这一行太新,她其实也是在学习,现在发现这想法不切实际,“她们可能不太需要,你觉得Ceci的品味不好,其实那只是人家在做精准营销。女人的好看和男人的好看是两种标准,她们是很懂得男人觉得什么好看的。”

林俏大概本想说,男人对老婆的好看和情人的好看,也是两种标准。但Ceci的上位,使得她的观点没有说服力,她张开口,过了一会自己也笑了,“好吧,那么多叔叔伯伯的二婚、三婚老婆为啥总是一张假脸,一身豹纹,现在有答案了。这些人可能不是我们的目标客户。”

“也不一定,给她们一点时间,位置坐稳了,就需要一身给女人看的衣服了。”金曼曼沉思着说,“不过,怎么接触到这样的人群,这是问题,可能只能等Ceci站稳脚跟了。”

林俏虽然也认识很多这样的小阿姨(年岁可能比她大得没那么多),但社交上犹如隔了鸿沟,绝不是能引荐工作室的关系,只好拿起刚晾干的铂金包,“这段时间我多拿这个包,看下能不能揽点奢侈品个性化生意——你定价可以再高点我觉得,毕竟是H家的包啊,十几万几十万买来,只要三万就能改造了吗?不够。”

金曼曼直笑,“那要多少才够?五万?十万?”

“至少要包价的30%好吧。”林俏煞有介事,“不要觉得有钱人傻——你不开这么高的价,那帮有钱人还未必愿意你来碰她们的包呢!”

反正都是空对空,天知道这样撞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撞到个感兴趣的客户,金曼曼随意答应着,“你先看看市场反响,这个要真做起来其实得联合网红炒作,不过,现在可能还不是时机。”

现在不管什么营销,只要和网红有关,必定就很让资本兴奋,林俏这个小资本家也不例外,一听立刻精神抖擞,但还没来得及细问,金曼曼的手机又连番振动起来。

是Ceci把她拉入新的微信群,在里面接二连三弹消息,“姐妹们,小金真的是很靠谱,我和你们说——”

仗义多为屠狗辈,位置还没坐稳,Ceci就给她带生意,“我们只信任你来做奢包代购!你不坑人!”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