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曼曼这一天的传奇故事, 说出去能把别人吓死——她现在和Ceci又多了一种共同语言了,如果Ceci知道她今天的历险,说不定还能暂时从自己的烦心事里跳出来看她的好戏。不过,现在她当然是不会和任何人八卦的, 对于一天失联带来的微信消息, 也只是草草回复,就洗洗睡了——荀家人她是一个都没有搭理, 荀嘉明在下午刚出事的时候, 发来了一个问号, 也打了个微信电话,但没接通, 之后就杳无音信了。

就让他以为自己还在局子里好了, 金曼曼把手机关机, 闭上眼睡了个长觉, 醒来时精神奕奕——她很久没睡得这么好了, 登天的希望完全破灭, 重新跌回起点附近, 反而像是找准了自己的位置一样, 踏踏实实,再也没有从前在玻璃高梯上, 那种仿佛下一步就会踏空的焦虑感觉。金曼曼想,大概这就是人的局限性了, 一个时代只有极少数最优秀的人, 能够突破童年时自己身处的阶级,再往上攀登两到三个层级去。就像大多数IT富翁都是上层中产家庭出身一样, 你的起点实际上就决定了你的终点。

金曼曼已经试过了, 她也发觉她不是那极少数最优秀的人, 现在,她算是品尝到了自己和能力不配衬的虚荣所得到的苦果,但生活还得继续,不是吗?她起来吃过早饭,开机没多久,刘豫的微信就发了过来,【我现在带人过来?】

【好的,麻烦你了刘哥。】金曼曼现在应该庆幸的是,她对刘豫一向很客气,并没因为自己攀上荀嘉明就对他多有疏远,两个人还是很好见面。

见律师的过程,公事公办,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说的,既然是林家出面找的律师,那就说明林家有能力让金曼曼得到公道——如果人是她推的,那金曼曼该承担什么责任肯定还是得承担,但既然她完全无辜,那,至少在公正的调查中,金曼曼不能被当作犯罪嫌疑人对待。

“昨天我们已经做了一些事前的调查,得到了一些消息——房间里是没监控的,没错,物业门口的监控也被警方拿走了,不过,在此之前,物业经理也已经看过监控了。”

律师一看就是个有本事有渠道的人,或者说林家有本事,至少现在,本事也还没过期。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在荀爵士可能出事的时间段,监控没拍到什么陌生的外人进别墅,进去的多是荀家集团的自己人。

“荀嘉俊先生、楚经理,港联服务的另外两个高层,A董事、B经理,还有港联母公司的C高管、D高管。”

当然了,还有从外岛带来的服务团队。别看别墅不小,但房间还是塞得满满当当的,律师说,“目前得到的一些消息是,这几天伤者时不时会见一下本地的高管,了解公司运转的情况——这当然也很正常。”

确实如此,金曼曼证明,“爵士……嗯,老先生——”

她已经离开外岛,脱离荀家了,金曼曼可以抛弃爵士那有些可笑的称呼,“老先生基本抽空都会见一下以前的老臣,他在本地的物业不少,要见的人也很多,但我不知道今天他是打算见谁,这个在人来以前我不知道。”

“四太知道吗?”

金曼曼摇了摇头,“老先生会给在外岛的秘书打电话,让他去联系要见面的人,那些人进来以后如果找不到路什么的,一般也会联系港联服务那边的工作人员。港联算是荀家的后勤公司嘛,会务接待也都是他们在做的,和这些老臣都是熟人了。”

秘书在外岛,那就不是金曼曼的律师能碰触得到的了。现在的问题是,大家都知道,老先生应该是和某个人会谈,随后发生冲突,要么被推倒爆血管,要么自己爆头,随后跌倒,要责怪也该责怪那个和他对话的人。但这个人也不傻,肯定不会主动认罪,否则他何必仓皇离去,给金曼曼留了个现场,早该叫救护车了。

“这个责任人,哪怕不会被定罪——气人肯定不是罪了,争吵中推人一下,要负的责任也很轻——但毫无疑问会使这一房的人在舆论战中落入下风。”

律师从法律角度提供意见,刘豫说的是人性,“你还是要和嘉明总联系,现在最有动力息事宁人,帮你上岸的还是长房,按照遗嘱,他们会吃掉荀家绝大多数份额,遗留的产业、人脉、资源……他们也有最大的动机来维持荀家的名声,不至于让媒体追逐报道家族内部的丑闻。”

合理,始终还是要面对荀嘉明,金曼曼点了点头,刘豫又说,“另外……我建议你再联系一下楚经理。”

“楚经理?”金曼曼有点不解,楚君有什么特别的吗?在争产风波中,不也是打酱油的?

“对,楚经理。”刘豫重重地点了点头,“据我们得到的消息,一开始你是重点怀疑对象,除了嘉俊说的那些鬼话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指出他看到你从伤者的房间里出来,而且手上有血。”

但金曼曼确实没有,她门都没进去过,她反射性地讲,“说不定就是他自己搞的事,所以这么积极给我栽赃——”

“但嘉俊总当时一直在楼下接待ABCD,并没离开过,而且,楚经理也给了差不多的口供,说她看到你从房间里出来。”

刘豫深深地看了金曼曼一眼,“口供不是什么硬性证据,你身上的衣服、鞋子都送去化验了,的确也没有血迹反应,如果你真的没进去过,那最好想一下为什么楚经理会附和荀嘉俊。你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改口,至少先把你撇清出去。”

楚君为什么附和荀嘉俊……理由倒很简单,而且楚君也的确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现在金曼曼肯定出局了,不过,她也可以把楚君一起拉下去,至少在这件事上,荀嘉明不会乐见楚君为了自己的私心和二房走得太近。如此一来,这里就存在了交换的空间。

不过,接下来的事刘豫就帮不上忙了,得要金曼曼自己去沟通,林家毕竟不好介入荀家家事太深,这是为人做事应有的分寸,金曼曼和律师互相添加了联系方式,约定之后如果再要接受调查,他会前来陪同。简短的会面就到此结束,刘豫在律师去洗手间时,压低声音对金曼曼说,“曼曼,我们也认识很久了——”

金曼曼说,“刘哥你有话直说。”她对刘豫有一种难言的信任感,这是荀嘉明等人不会得到的,不仅因为刘豫最开始就给了她很正确的意见,也因为他们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她在刘豫面前较有自信呈现出自己的真实。

刘豫小声说,“我已经在物色下一份工作了——所以这完全是我基于私人身份,从我自身情感而发的请托,可能你自己还没想到,但是,其实昨晚阳总去接你,付出的代价可能比你想得要高。荀家对于股权的收购已经开始,这都有专人去做,不是说荀家出事就会自动停下的。基本上,荀家成为有能力威胁到投票权的大股东,已是定局。”

“当然,大股东也未必一定要换掌门人,”刘豫说,“这个决定荀家肯定还没有下,在此之前,决策权肯定属于老头子,现在老头子倒了,那就要看遗产官司的结果,和后续长房的态度——阳总找关系把你捞出来,又给你找律师,其实等于是捞过界了,嘉明总不是个心胸非常宽厚的人,而且据我个人看法,他有点忌惮阳总。”

金曼曼没想到,昨晚简单的举动,林阳付出了这么大的潜在代价,不由怔在当场。刘豫也苦笑了一下,继续说,“当然,这件事的后果不会在短期内呈现出来,毕竟来说换人也要走程序,而且,短期内嘉明总肯定没空顾这边。但如果之后林总发现儿子因为行事不谨,把局面搞得无法转圜的话……曼曼,你要知道,这世上其实真的没有什么红颜祸水的事情,很多时候,男人的怒火不是因为女人自身,而是因为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金曼曼惊愕地看着刘豫,那种不真实感又回来了,她总觉得自己很渺小,很穷困,所以,当丰沛的物质迎面而来的时候,她涌起了这种不真实感,现在它又来了,她无法想象林阳会因为一时义助自己,而把整个人生搞砸——她以为有钱人的人生容错率是很高的,要比说错了一句话,便跌入陷阱的她高得多了,现在却愕然发觉,原来有钱人的容错也是这样的有限。

很显然,刘豫不看好林氏和林阳的将来,否则也不会准备跳槽,但他对林阳还是有感情的,他拜托金曼曼,“这些事阳总肯定不会和你说,毕竟他做这决定时已想得到后果,但还是选择了情怀,那就是做好独自背负的准备。但是,我还是请你,如果真那么凑巧,有机会的话,顺手能拉他一把。你是身在局里的人,说不准什么时候起的作用要比别人想的多。”

金曼曼还能说什么呢?她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送走了来帮她的人,随后自己回到宽敞的客厅里出神,荀嘉明送她的金屏风还摆在餐边柜上,无动于衷地见证着一出出悲喜剧,金曼曼两眼无神地望着它,心乱如麻,良久才掏出手机,先给荀嘉明留言,没等她回复,又给楚君打电话。

非常出奇的是,电话也没有接通——为什么越是紧迫的时候电话越不容易打通?金曼曼先看了看表,早上十点钟,过了半个小时她又打了一次,同时微信请楚君回复留言。

都是0反馈,金曼曼再等了一会,随便找了个虚拟号拨过去,还没有接,看来楚君也的确是失联了。

是在警局吗?她很快推翻自己的想法,事情的起因已明确,没什么可调查的,家属要撤案警方肯定也不会管太多,楚君应该不是在开会,港联的会议没有不许带手机的——

她拜托林俏去问了下港联的员工,得知楚经理的确也没出现在公司,OA上也没打卡。

也就是说,楚君的确也失联了——她去哪里了呢?

但金曼曼还没研究出究竟,就又被打断了节奏——荀嘉明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国庆快乐!一会给大家送之前的红包!